幽暗的石洞仿佛是九幽深渊,这一叶小船也像是接引亡魂前往地狱的渡船。
袁润方打了个哆嗦,暗想若是没有小幽与柳如风引路,就是给他一艘船他也走不出这地下的水路,最后真要变成地狱中的孤魂野鬼。
当前方出现一个微弱的光点时,这条水路也已到了尽头。
“大小姐,属下职责所在,便只送到这里。”
柳如风并没有下船,只是朝着上岸的小幽辑了一礼。
小幽还礼道:“有劳柳叔叔。”
袁润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终于要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了。
可是这地洞之外又是什么地方?是独尊门的总舵么?那是不是如传闻一般的地狱?
袁润方走出地洞时又傻了眼,因为世上绝没有这样的地狱。
先映入他眼中的是一片汪洋一般的庄稼,如今又是秋收的时节,金灿灿的麦穗正随着清凉的微风在轻轻摆动。
顺着这片庄稼一眼望去,竟有着一处依山而立的城寨——远远望去也说不准这城寨的大小,但怎么看也有了一座小城镇的规模。
原来独尊门的总舵是在这群山环绕的盆地之中,俨然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城——在这样一个地方建造这样一座城,其中耗费的人力与财力可想而知。
“好雄伟的寨子!”
袁润方喃喃道:“就算是天下第一大寨的飞云寨也莫过如此!”
他忍不住感慨道:“这实在是一个好地方。”
小幽回首笑道:“你很喜欢这个地方么?”
袁润方又板着脸道:“我只是不明白,独尊门既有着近乎敌国的财富,又为何不肯放下吞并武林的野心?”
在袁润方看来,只要给他一笔足够他挥霍到老的财富,他这一生便再无所求。
夏逸忽然说道:“因为仇恨不是这么容易放下的。”
袁润方道:“仇恨?”
夏逸道:“当年独尊门荼毒武林,这已是一段仇恨,其后涅音寺、玄阿剑宗、净月宫率领武林各派火并独尊门,斩杀了当时的独尊门门主与大半门徒,这又是另一段仇恨。
如今的独尊门虽已富可敌国,可这沉淀了数十载的血海深仇岂是金钱可以淡化的?”
有一些仇恨只有仇人的血才能洗清,如果一个人的心中已埋下这样的仇恨,那么只要他一天没有报仇雪恨,他就是拥有再多的财富也无法获得心灵上的平静。
袁润方已听懂了夏逸的话,世上再没有人比夏逸更能体会“仇恨”这两个字的沉重。
小幽又叹息道:“何况独尊门的这些财富就像独尊门的门徒,都是见不得光的……即便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却要每日提心吊胆,生怕被人识破了身份,所以……”
——所以这注定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战争。
袁润方也听懂了小幽的话,因为仇恨、信念、生存这些原因,独尊门永远不会放弃称霸武林的野心。
袁润方的心情也沉重起来,他忽然怀念起了在凛风夜楼做打手的日子。
走近那城寨之后,便不难看见那城墙上的哨兵,每隔两丈便挺立着一个哨兵,而每个哨兵手上端着的都是真正的军中弓弩。
这一个个哨兵宛如一尊尊兵俑,见到小幽等人时不仅身子不会动弹,连眼珠子也是一动不动。
袁润方道:“若是没有妖……大小姐带路,恐怕这些人一见到我与夏大哥便要放箭了吧?”
小幽呵了一声,道:“你终于肯改口了么?”
袁润方面露怒色,但这一句“妖女”就是说不出口,他生怕自己这一失言便真的惹来万箭穿心之祸。
独尊门总舵像是一个军镇,进入城门之后就有一个辽阔的演武场,演武场正中央是一个长宽各足六丈的四方形擂台,台下又摆满了兵器架。
这时正有数十人围在那擂台周边,各自施展着手上的兵器。
演武场的另一面又是数条街围聚的集市,但那集市上也只有零散的路人,逛店的人恐怕还没有开店的人一半多。
出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当然都是货真价实的独尊门门徒,他们当然也有着足够的实力与相当的野心。
小幽瞧了夏逸一眼:“你心中是不是有些不解?”
夏逸沉吟道:“是。”
小幽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既然独尊门有着这样宏伟的总舵,我又为何要在府南城中建一个幽悰小阁?”
夏逸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