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0章

施俊迅速穿上智化递来的青衫,将头巾仔细戴好,把那青纱攥在手中,心里想着等真需要的时候再把脸蒙上。徐良弯下腰,施俊缓缓趴到他的背上,徐良双手紧紧托住施俊的腿,稳稳地站起身,大步迈出树林,智化则在后面一步不落紧紧相随。

他们沿着小路走了好一会儿,智化快走几步上前,轻声说道:“良儿,你也累了,我来背会儿。” 徐良微微点头,小心地将施俊挪到智化背上。又过了一阵,徐良看着智化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主动说道:“叔父,我来吧,您歇会儿。”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智化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远方传来的更鼓声,片刻后说道:“二位贤侄,瞧,前面有灯光,想必是户人家。我琢磨着咱先去借宿一晚,等明天天亮了,要是能碰上车辆或者毛驴,让施俊骑着赶路,也能省不少力气,总比咱这么一直背着走强。” 徐良立刻应道:“叔父这主意太棒了,就这么办。”

智化走到那户人家门口,抬手不轻不重地叩响门环。不一会儿,屋里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大晚上的,谁在敲门呀?” 智化客客气气地回答:“您好,我们是赶路的行人。实在是天太晚了,我这侄子生了病,走不动道了,想在您这儿借宿一晚,明天一早我们就走,肯定不会亏待您的,定会好好酬谢。” 妇人在屋里说道:“我家男人不在家,就我一个人,你们又都是男的,这多不方便,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找地儿住吧。” 智化赶忙接着说:“大嫂,您看这附近也没几家住户了,我们实在是没处可去。您就行行好,要不是我侄子病成这样,我们也不会来麻烦您的。” 妇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行吧,看在你这侄子生病的份上,就住一晚吧。”

智化转身小声对徐良说:“这家里没男人,等会儿妇人开门,瞧见你这模样,再听你口音不对,说不定就反悔不让咱住了。你先别吭声,装成哑巴,我来应对。” 徐良抬头,正好看见屋里灯光闪烁,一个妇人走了出来。三人一瞧,都不禁心里一惊。

智化让徐良装哑巴,就是怕引起妇人怀疑。没想到这妇人长得极为凶悍:个头足有七尺高,身材粗壮。脑袋上包着一块布,把那一头乱蓬蓬的黄头发遮得严严实实,土黄色的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粉,两条眉毛又黑又粗,像两条毛毛虫。鼻子又大又圆,眼睛深陷,嘴唇厚得像香肠,一口大板牙,牙根黑黢黢的,大耳垂上挂着两个明晃晃的铜圈。穿着一件蓝布褂子,腰里系着块蓝布裙。两只大脚,满脸横肉。手里提着灯笼,看着有三十多岁,说起话来声音特别大。三人一看,心里就明白这妇人绝非善茬。徐良瞅了智化一眼。智化心想,天都这么晚了,附近也没别的人家,就算这妇人看着凶,有自己和徐良在,也不用怕。于是,智化冲着妇人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大嫂,这是我侄子,在外面做生意不小心染上了重病,店里伙计都不愿意管,我只能带他回家。路过这儿,天实在太晚了,求您大发慈悲,让我们在院子里待一晚都行。” 妇人看了看他们,说道:“我们家有两间西屋,就是破了点,你们要是不嫌弃冷,住一晚也没啥。” 说着,举起灯笼照了照,又说:“哟,这就是那病人啊。” 此时施俊已经用青纱把脸遮好了。智化连忙说:“对,这就是我侄子。” 妇人又瞅了瞅徐良,好奇地问:“这背人的是咋回事?咋看着怪吓人的,是人是鬼啊?” 徐良本来就长得难看,两道白眉向下耷拉着,确实有点渗人。智化赶紧解释:“大嫂,他是个哑巴,打小就不会说话。” 徐良也很机灵,马上 “啊吧吧” 地比划起来,嘴里还发出些怪声,逗得那妇人哈哈大笑起来:“哎呀,原来是个哑巴,要不是这样,我还真不敢让你们住呢。行了,进来吧。” 智化便跟着妇人走进院子。妇人进来后,关上大门,径直走向西屋。

院子里有三间正房,地方挺大,两间西屋离正房有些距离。靠南墙堆着不少柴禾。进了西屋,妇人把油灯点亮,徐良轻轻把施俊放在炕上。妇人说道:“按说该给你们烧点茶水,可我家没茶叶,你们就将就将就吧。” 智化连忙说:“大嫂,您肯让我们借宿,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哪还敢要茶水。您快去歇着吧。” 妇人转身出去了。施俊腿上的伤疼得厉害,不停地哼哼着。那油灯里油也不多,没一会儿,灯就灭了。徐良和智化在炕上面对面盘着腿坐下。两人默默坐了许久,都觉得困意袭来,便慢慢闭上眼睛,睡着了。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妇人在屋里大声问道:“谁呀?” 外面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快开门,是我。今天可倒霉透顶了,被人打得遍体鳞伤,好不容易才爬回来。” 妇人急忙出来,打开门一看,只见自己的丈夫浑身是血,一瘸一拐地走进院子,进了正房后,一下子趴在桌子上,连坐都不敢坐。妇人焦急地问:“怎么回事啊?” 男人有气无力地说:“都怪我在龙王庙的棺材里……” 妇人一听,赶紧摆摆手,说道:“你小点声,西屋里有三个借宿的人呢。你要是让他们听见了,这不等于自投罗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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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这男人是谁吗?原来,他就是在龙王庙棺材里装死的吴天良。这妇人是他的老婆刁氏。吴天良喘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还把徐良给他的十两银子拿出来放在桌上。接着又说:“西屋里那三个人,我在外面做生意没做成,看来得在他们身上打主意了。” 刁氏眼睛一瞪,问道:“你说那个给你银子,还打你的人是白眉毛?” 吴天良点点头:“对,长得跟鬼似的。” 刁氏说道:“现在他装成哑巴了。” 然后,刁氏把三个人来借宿的事告诉了吴天良。吴天良皱着眉头说:“里面要是有那个人,可不好办。他给我银子的时候,还叫我改过自新,就他一个人我都对付不了,何况他们三个。依我说,明天早上,让他们走吧。” 刁氏却 “呸” 了一声,不屑地说:“你可真没出息,白披了这身男人皮。俗话说得好:‘逢强智取,遇弱活擒’。” 吴天良无奈地问:“你有啥主意?” 刁氏眼珠一转,说道:“我先出去听听,等他们睡着了,咱南墙有那么多柴禾,把柴禾堆在西屋门口,点着了,大不了这两间西屋不要了,也要把他们烧死在里面。你要是有胆子,等他们睡着了,拿刀进去把他们三个都杀了,也不是啥难事。你要是不敢,就只能放火了。” 吴天良犹豫了一下,说:“还是放火吧,杀人我可不敢。” 刁氏说道:“那我先出去听听动静。”

没一会儿,刁氏就满脸得意地回来了,兴奋地说:“真是天助我也,他们都睡着了,油灯也灭了,咱赶紧动手。”

于是,两口子急急忙忙地把柴禾搬到西屋门口。刁氏对吴天良说:“你去拿火纸来。” 吴天良转身进屋找火纸,一抬头,发现桌上的两锭银子不见了。刁氏正在门口等着,听到屋里吴天良喊道:“老婆,银子咋没了?” 刁氏心里一紧,暗暗骂道:“你这个蠢货,这时候问这个,要是把屋里人吵醒了,咱这计划不就泡汤了吗?真是笨到家了。” 正想着,又听到正房里传来 “哎呀” 一声惨叫,接着是 “噗通” 一声闷响。刁氏以为是丈夫不小心摔倒了,心里埋怨道:“你这个废物。” 一气之下,自己转身进屋去找火纸。刚一转身,就感觉脖子被一只大手死死掐住。那人把她往上一提,就往门口拖。就听到屋里有人问道:“智叔父,抓住了没?” 外面有人回答:“抓住了。你那边呢?” 屋里说:“也抓住了。”

施俊迅速穿上智化递来的青衫,将头巾仔细戴好,把那青纱攥在手中,心里想着等真需要的时候再把脸蒙上。徐良弯下腰,施俊缓缓趴到他的背上,徐良双手紧紧托住施俊的腿,稳稳地站起身,大步迈出树林,智化则在后面一步不落紧紧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