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无视西夏使臣,根本不与这群西陲羌人正面交锋,也可以故意停留在燕云不北上,给予辽庭压力,却不至于一到中京,就与馆伴使起冲突。
进退要有度。
在萧匹敌带领的兵士护卫下,使节团正式进入朱夏门。
汴京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前所未见的繁华、热闹,而中京给人的第一感觉,则是庄严、肃重。
汴京街上行走的,大多数是老百姓,而中京街上普通民众反倒偏少,更多的是贵族府下的仆从奴婢,来来往往,规规矩矩,因此街上的叫卖声都少了许多,市井的烟火气也不见多少。
这样的国都,几乎是一座贵族之城,想要谍细潜藏,探得关键消息,必须要从上层入手,难度就高太多了。
狄进一路沉吟着,却又发现前方一群衣着鲜亮的奴婢,拱卫着一座华丽壮美的车舆,行走在大道上。
别说使节团的护卫,就连潘孝安都不禁侧目。
如今的宋朝在太平之后,越来越重享乐,主流是西昆体那种低调的富贵,不愿显露在外,但此时出现的这座车舆,处处饰以金银,却又用色考究,做工精细,透出一股匠心独运,同样赏心悦目,很合宋人贵族的审美。
狄进目光微动,开口询问:“不知这车架是?”
萧匹敌回答:“那是皇后特赐淑妃的车舆!”
狄进道:“我朝太后与贵国皇后多有书信,还望萧伴使将信件带到!”
刘娥与西夏之主李德明的妻子卫慕氏都有交情,与辽圣宗的皇后萧菩萨哥更是每每有书信往来,结交了私人友情,而提及这位齐天皇后,萧匹敌的态度果然有所变化,点了点头:“一定带到!”
狄进却未就这个话题深谈,说了这一句,闭上了嘴,一路安静,到了四方馆前。
里面的陈设暂且不说,至少这门面规模,完全不逊于汴京的那座,而萧匹敌来到正门前,却郑重强调了一句:“四方馆乃我大辽招待各国使臣所用,今分主院和偏院,请宋使入住主院!”
狄进立刻问道:“主院和偏院各住哪些人?”
萧匹敌十分流利地道:“主院是为地位平等的各国使臣所设,如南朝使臣、波斯使臣、大食使臣,偏院是给藩属国家和降附的部落首领居住,如高丽、回鹘、吐蕃、藩属各部……西夏使臣今在感圣寺中,为其主母行超度大典,此后也会入住偏院!”
潘孝安面色沉下,这不是变了个法子,又让西夏使臣住进来了么?
狄进则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不得不说,辽国的外交圈子,是比宋朝更广。
高丽、西夏、西州回鹘、河湟吐蕃这种周边政权,都要与辽建立外交往来,往西还有波斯与大食,大食国王还遣使为王子请婚,辽圣宗起初没答应,第二年,大食又派遣使者请婚,辽圣宗才以宗室女嫁之。
没办法,在唐朝灭亡之后,中原五代十国,战乱不休,辽雄踞漠北,飞速壮大,以致于西域、西亚和东欧地区,都将契丹作为中国的代表称谓,东方的火药和火器传过去,被称为“契丹花”“契丹火箭”,后世俄罗斯的语言体系里,也始终以契丹作为中国的称呼。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特殊时代的外界错误理解,契丹根本没有中原王朝的主要传承与文化精髓,那些发明也不是他们所有,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一味的否认也无用,相比起连河西走廊都没能拿回来的宋,辽确实有着更广阔的外交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