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并未下雪,可东神洲的民间却雪白一片,没有哪个商人能想到白布会突然炙手可热起来,也没有哪个人能想到原本已经被救活的人会毫无征兆的死去。
家家缟素,万里雪白。
曾经看不见一人的街道如今却挤满了送葬的队伍,城外荒凉的土地忽然之间变得热闹非凡,哭声骂声不绝于耳,人们各个掩面,悲伤如一只巨大的手掌将整个东神洲的民间笼罩。
破旧的院落中,头顶白巾的郑二正目光呆滞地往火炕中添柴火,他不明白,明明大哥的伤势已经完全好了,在喝完茶饮后,他甚至直接从架子上蹦下来,和带着老三三人一同从茶城走回来的,谁曾想他们还没回到自己的家乡,行走的大哥忽然摔倒,充满红光的脸迅速黯淡,数个呼吸之间就老了几十岁,他们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大哥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走了。
郑二看着渐渐暖起来的火炕,心却被寒风刀割一般剧痛。
“二哥!二哥!”
小院的破门被敲得震天响,郑二不用听声音也知道是谁。大哥走后,自己沉浸在悲伤之中,是老三忙前忙后张罗葬礼,排着队去买的白布,大哥这才能入殓为安,另外,屠宰的生意也是老三一直在照顾,他看似大大咧咧,却为这个家倾其所有。
郑二缓缓站起身来,大哥虽然死了,但是这个家,还要继续走下去。
“老三,这么着急有什么事吗?”
“二哥,你快跟我来!”没等郑二再问,郑三一把拉住二哥的手,直接将他从院子中拽了出来,身为屠户的郑三本就有力,而郑二这几天伤心过度,身子骨削弱不少,猛地一拽好悬没给郑二拽倒,一个踉跄后,郑二本想训斥弟弟几句,可郑三接下来的话让郑二愣住了。
“二哥,你还记得那个修炼者吗?”郑三压低了声音。
郑二身体一颤,那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他如何不记得!
“他今天将全村的人都召集起来,好像要说什么事。”郑三将郑二从胡同中拉出来,朝着村中央小跑去,“他说,他要向咱们解释瘟疫的事情。”
对于这种超出自然的情况,人们总是会想方设法地靠自己去理解,也不知道是哪个人起头,人们将这种突然衰老死亡的现象归结成一种瘟疫。天灾人祸历年都有,面对这种不可抗力,很多人们即便悲伤,却也只能抱怨命运不公。
明明是万里无云的晴日,可村落中央却如同下过一场暴雪,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雪白,郑二一阵恍惚,却猛地发现,自己也是雪白的一部分。
雪白的人们自发地围成一圈,那个郑二永远忘不掉的修炼者正站在圈的中央。和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不同的是,男人一脸的悲怆和决然。
“这个村里的人,应该没有不认识我的了。”男人感受着周围射过来的仇恨的目光,嘴角扬起一丝苦涩,“我知道大家都怨恨我,因为我做了太多太多无法被原谅的事情……我在村里杀人打人,强掳女子,无恶不作,你们怨恨我是正常的……”
郑二一愣,随后和郑三碰了碰眼神——听这个男人的话,这件事情似乎有隐情?
“这几天,我听到有人说村里闹瘟疫,不少人突然衰老,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生命……”男人握紧双拳,眼泪缓缓流下,“不!不是这样!乡亲们,这根本就不是瘟疫……”
“这一切,都是道青宗的阴谋!”
四周久久沉默,人们低着头,心中对男子的话表示十二分的怀疑。此人祸乱村庄,不知道拆散了村中多少家庭,杀了多少人,多少女子不堪受辱自尽而亡!村民们自忖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动摇了!
更何况,东神洲的人谁不知道道青宗啊,虽然前几年也有几个品德败坏的弟子出现,可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我知道乡亲们不可相信我,谁让我罄竹难书,做了那么多的错事……”男子低下头,他默默脱掉了自己的外套,露出了白色的天神教的衣服。村民之中有的人出去走动,认得这衣服是天神教,当即小声将他的身份说出来,同村的人一起生活多年,相互之间都无比熟悉,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村中央这些人都知晓了他的身份。
“神族的走狗……”“人族的叛徒……”
咒骂之声不绝于耳,男人脸上的苦涩却越来越重,他凄惨地看着逐渐愤怒的人群,眼中闪烁着不甘和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