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沈阳南郊的黄欣别墅中,人们也散了。不过最为核心的几个人仍然意犹未尽,聚在黄欣的房间里继续探讨。
“我本人比较推崇鞍钢宪法,你们到新岗位也要尝试。具体说就是干部下车间,工人参与管理。”王艾玩着手中的漏斗:“就像这个漏斗,企业上下级要经常互相沟通,也像政府的干部下乡。你在上边,要经常下去,了解下边人的所思所想,你的工作才有更多的支持者,更明确的方向。你在下边,你也要经常上去,看看领导是怎么想的,为什么那么想,我们宏观的大格局在哪里,利益导向在哪个方向,这样你做具体工作时,就能更有目标,更符合整体利益的方向,自然就会得到整体的善待。”
黄欣、雷奥妮,还有时文君都默默点头,许青莲则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下巴凝望着她的男人。康丝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
王艾好笑的看了几人一圈,看的许青莲嘴角一翘,看的康丝浑身一抖,看的雷奥妮情意绵绵,只有黄欣和时文君仍然在认真思索。王艾耐心的等她们想的差不多了才道:“大家都没有认为我大言不惭,我挺意外,毕竟我不做具体工作,却给你们这些事业有成的管理者上课。我相信你们没有谁会为了照顾我面子而强行忍受,起码我确信雷奥妮绝不会惯着我。那么,你们大家是觉得我说的有道理了?”
黄欣抬头:“你是搞理论的,理论应该指导实践。”
时文君依旧眉头紧锁,“你讲的一些东西,其实大家也看出来了,比如超越体育内部的拉帮结派问题。我做你的经纪人,和超越经纪公司发生过一点工作关联,我能直观感受到那边的工作气氛不怎么好。雷奥妮能够五年里多次随团访华,本身就证明了她工作的出色。这种迅猛发展之下,肯定会积累一些问题。”
雷奥妮认真听着,她和时文君的性情有些相似,都是骄傲自负、作风凌厉,所以时文君说事儿的时候,她轻易不敢开玩笑,怕时文君翻脸。时文君当初就有点骄娇二气,工作以后成熟了不少,但也把这独特气质带到了工作当中。客观的说,也就是与她搭班子的是周氏兄弟,岁数比她大,学历比她低,人也憨厚,要不然她这不让份儿的性子,准得闹出矛盾来。
“你今天说这些,唯一让我感觉到你很厉害的是关于明年北京奥运会的推测。你说北京奥运会能成为百年奥运的巅峰,这个,之前我们国家没人这么说。领导是不好意思说,群众是不敢想,但你说了之后我一分析,还真有可能。”时文君赞许的道:“关键是你在此基础上推断的海外保守势力反华新高峰的到来,这就是走一步看三步了,推断之上再推断。那么更进一步把母狮子从草原上拉回到羊圈里,让她在羊圈里可劲折腾,既能保护她的锐气,也能解决一些我们难以处理的问题。如果算上你对她的那些明确的工作指示,是第五步了,了不起!”
王艾听她说到这,陡然坐直了身体,时文君可从来不是夸人的人。
果然,就听时文君接着道:“你这一步一断,堪称是精彩的战略分析课,但缺点是链条太长。如果只是北京奥运、反华高峰、工作预判这么三步还比较稳妥,但你延伸到了五步,又加了工作调动和新工作指引。这些都建立在你的假设上,通常来说,逻辑分析链条越长,失误可能性越高。我衷心祝愿你的神算能够成功,但要是失败了,你也要负起责任。”
王艾严肃的站起身,抚胸欠身。女人们互相看看,对时文君的直言不讳颇为佩服。这些人里边,按理说雷奥妮应该承担这个角色,但她现在对王艾是满心爱意,雌性激素影响了她的判断,以至于她觉得王艾说什么都是对的。许青莲当然自有一番沟壑,只是她前几天受挫,再加上她要照顾王艾的面子。唯有时文君例外,骄傲的小美人儿才不在乎谁的面子呢。
她执掌笨蛋基金以后性情就越发骄纵,做慈善做久了,要么更加冷漠,要么更加纯真,时文君就属于后者,投入了太多感情,人就变得越发透明,以至于疏忽了人情世故。
“青莲、康丝,你们有什么意见没有?”
许青莲笑吟吟的摇摇头,康丝茫然,见王艾注视她,满屋子的经理、总经理也注视她,下意识的慌张:“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说什么,要真话!”王艾强调。
康丝小心的看了看王艾:“那……我困了,算吗?”
王艾楞了一下失笑,没长大的孩子啊,就是贪睡!一点都不在乎这次谈话多么重要。
“好吧,最后说一点就让你们回去。”王艾站起身走了两圈,路过康丝的时候敲了她一下才道:“宋史说岳飞是‘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岳飞的从能力级别上看到了什么程度?起码在作战上,达到了第三阶段。阵法就是他的制度,他能够机动灵活,根据实际需要去及时调整。”
“我们管理企业、事业也是如此。”王艾转身面向大家:“作为一个制度的设计者和调控者,奖惩、宽严、左右这些指针都是你们要经常思考和运用的。我不是说要你们玩弄权术,搞什么制衡,而是制度的方向把控在你手中。过去我们常说,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制定目标就要勇往直前,实现目标就要曲折连环,进两步退一步是常态。所以同样一个现象,不同的时期、不同的环境,处理的方向是不一样的,这叫审时度势。原则要有,但不能太多。比如笨蛋公司,原则只有一个,合法的可持续的向社会输送高端安全农副食品。因而,制度本质上是我们的工具,它在原则之下,为目标服务。没有原则,我们就成了唯利是图的资本家。原则太多,我们就成了动弹不得的僵尸。这就是存乎一心,运用之妙。”
夜深了,沈阳南郊的黄欣别墅中,人们也散了。不过最为核心的几个人仍然意犹未尽,聚在黄欣的房间里继续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