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贵人原本就苍白如纸的面容瞬间变得更加惨白,眼眶里突然涌现出一抹令人心悸的狠厉之色,但转瞬间便化作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簌簌落下。她泣不成声地说道:“那可是我的亲生孩子啊,是从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我怎么可能会忍心舍弃他......”
年世兰听着芳贵人的哭声,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阵阵地疼起来。然而,尽管心中烦躁不堪,她依旧紧闭双唇,不肯与芳贵人多说一句话。
芳贵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深深地吸了好几口凉气,努力让自己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颤抖着双手胡乱地擦拭着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然后抬起头,再次看向年世兰。
稍作停顿后,芳贵人猛地朝着年世兰重重地磕起头来,一下、两下、三下......每一次磕头都发出沉闷而响亮的声响,仿佛要将地面砸出一个坑来。终于,在磕了不知多少个头之后,芳贵人口中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臣妾有罪!”
听到这话,年世兰微微眯起双眸,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她心中暗自思忖道:“有罪当罚!只是不知道你究竟所犯何罪?”年世兰心中有个猜测,难道说这人与宫中的侍卫私通不成?她的赤色鸳鸯肚兜也挂在了狂徒的腰带上?等等?为何她会想到‘也’这个字呢?
芳贵人那张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庞此刻更是惨白得吓人,但她却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颤抖地说道:“臣妾乃是家中的独生女儿,自小便是受尽万千宠爱于一身啊!后来,舅舅一家人搬到了我们家旁边居住,从那时候起,我便和表哥一同成长起来。虽说两家人并未正式明确婚事,但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只等着我到了及笄之年,便能顺理成章地定下这门亲事。然而,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幻的美梦罢了!当时还是四福晋的宜修,为了巩固自己在王府中的地位和恩宠,居然逼迫着要我进入四王府。我家里自然是百般不情愿,可是她们......她们竟然狠心地抓走了我的表哥作为要挟......"
说到此处,芳贵人的眼眶已然湿润,泪水在眼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下。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原以为,今生今世与表哥的缘分已尽,他日后或许也会另寻佳偶相伴左右。而我呢,既已有了身孕,后又成了这尊贵无比的皇妃,倒也算是各安其命吧。但万万没想到,那狠毒的皇后竟然要求我亲手打掉腹中胎儿,并将此罪责诬陷到您身上......我虽对皇上并无多少情爱之心,但这孩子终究是从我身体里孕育出来的亲骨肉啊,身为母亲,我怎能忍心割舍这份血脉亲情?所以,我坚决不肯听从她的摆布。见我如此执拗,她又心生一计,提出让我生下这个男婴后交由皇后抚养,并且记在皇后名下。呵呵呵......想来也是我过于倔强不屈服,她为了能彻底震慑住我、迫使我乖乖听话,竟然残忍无情地活生生打死了我的表哥......" 此时的芳贵人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泪水如决堤之洪般奔涌而出,哭声凄厉而哀怨,令人闻之心碎不已。
华妃脑海里猛然间浮现出前两天在书中看到的那句话,不禁喃喃自语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声音虽轻,但在这寂静的宫殿中却显得格外清晰。
一旁的芳贵人早已哭得梨花带雨,泪眼朦胧地望了一眼年世兰,哽咽着说:“我实在不忍心让我的孩子一出生便沦为那些人的争权夺利的工具啊!可是娘娘您把一切都保护得太好了,我根本找不到丝毫机会。无奈之下,我只能狠下心肠,自己想方设法落掉了这个胎儿,也因此损伤了身体的底子。结果呢,皇后见我没了利用价值,毫不犹豫地将我抛弃了......”说到这里,芳贵人已是泣不成声。
年世兰听着芳贵人的哭诉,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怜悯之情,轻轻叹了口气,问道:“那你如今究竟有何打算?又为何要装疯卖傻呢?”
芳贵人止住哭泣,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决然之色,咬牙切齿地回答道:“我一心只想报仇雪恨!只可惜我孤身一人,势力单薄,根本无法撼动皇后分毫......”说着,她的目光转向年世兰,带着几分期许和哀求继续说道:“所以,我才想出了这个法子,希望能引起娘娘您的注意,借助您的力量来对付皇后。”
年世兰闻言,心头猛地一震,瞬间明白了芳贵人装疯卖傻的真正意图原来是为了引来自己的人手调查此事。然而,面对芳贵人满怀希冀的眼神,年世兰却摇了摇头,冷冷地说道:“本宫办不到。”她还不清楚芳贵人所言到底有几分真实可信,绝不可能仅凭她的三言两语就轻易交底。
芳贵人听闻此言,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眸更是深深地沉了下去,仿佛无尽的黑暗即将将其吞噬一般。她缓缓抬起手,无力地扯动着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求娘娘赐死吧!臣妾如今真真是生不如死,这般毫无尊严、毫无希望地活着,倒不如一了百了来得痛快。”
年世兰微微摇着头,目光凝视着眼前这个面容憔悴的女子,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感慨。曾几何时,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为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要死要活,全然不顾及自身的安危与尊严。也不知她那位心心念念的表哥最终是否另娶他人?
“本宫会想尽办法送你出宫,但有一点需得提前告知于你,你出了宫以后,便再也无法见到从前的家人,就连这繁华热闹的京城也绝无可能再次踏入一步。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年世兰面无表情地说道,然而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之色。
芳贵人闻言,满脸狐疑地望向年世兰,显然对于这样的安排感到十分不解。
见芳贵人一脸迷茫,年世兰轻轻叹息一声,缓声道:“本宫之所以如此安排,并非对你存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单纯不愿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白白葬送罢了。待你出宫之后,自然会有人前来接应。至于此后的路该如何走,是继续苟延残喘还是决然赴死,全凭你自己抉择便是。”说罢,年世兰挥挥手示意门外的颂芝将芳贵人带下去好生安置,只留下她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年世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芳贵人,声音不自觉地拔高:“那孩子,竟然是你自己弄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