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见那位末日皇帝。”
苏牧融入黑暗,消失在教堂的前厅,鬼魅的幽焰随之熄灭,壁画一张张暗淡,只有穹顶的那张《英雄飞升图》隐隐散发着荧光。
苍白的光焰在眼前亮起,黑龙伸出破烂的翅膀,本能地想遮挡刺眼的光线。
顺便也给舅舅遮一下。
“不用。”
“些许微光。”
苏牧摇手拒绝,一片金色树叶从眼前飘落,黑龙吧唧一口吞下那枚落叶,金光顺着他的喉咙滑下,一直到龙胃中还在发光。
又飘下来一枚银色落叶,黑龙又吧唧一口,刚准备吞下,但一想到亲爱的舅舅也没吃饭,赶紧低下头吐出那张银色枝叶。
苏牧:“……”
他大概知道当年小龙是怎么给师姐打猎的。
“不用。”
“我可以不吃饭。”
苏牧摆手拒绝,走进苍白的冷光。
一片温暖的坟茔墓地出现在眼前,这里漫山遍野种满鲜花,风在身边摇曳,花在舞蹈招手。
每一位十字墓碑上都长满暖色的花朵,这里是一片开在绝望之境的花海。
有种……回到家的熟悉?
除了多出了一些十字墓碑。
『你们都喜欢这样玩吗?』苏牧叩问灵魂。
「虞」的声音响起:『人只有失去,才会珍惜。当你见证末日的废土,就会怀念盛世的花海。事态的发展已经超越我的预测,往前走吧,有人在尽头等你。』
『自然。』
两片树叶暂时喂饱黑龙,它欢快地在前片跑跳,喊着:“老皇帝,我给你带人来了,活生生的人,还是我的亲舅舅!”
“老皇帝!”
“老头!”
“老……”
“行了行了!我只是老了,还没聋能听得见。”老人的声音响起,“你这头小龙又在说胡话,龙怎么会有人类舅舅?你又不是胎生!”
苏牧走上那座最高的土坡,皇帝正躺在一张鲜花编织的摇椅上,这就是末日皇帝的王座。
“年轻人,迷路了?”他问。
“是的,前辈。”
“呵,我以为你会称呼为皇帝。”
“冠以末日的皇帝?”苏牧走到摇椅边上,抬手用鲜花捏出一把凳子,“前辈,我想,你应该并不喜欢这个头衔。”
“……”
老人没说话。
黑龙跑来,说:“谁说末日不好了?末日皇帝听着多霸气啊!”
皇帝开口,说:“果然还是人类知晓人类。”
苏牧看向外甥,问:“如果有一天,你的同族都死光了,你还愿意坐上那张冰冷的王座吗?”
“同族?”
他说:“可我没有同族。”
“可你有妈妈,我的师姐。”
“不愿意!”黑龙改了口,“那还是我死吧。”
皇帝看向人类后裔,问:“你也不愿意吗?”
“我?”
“我当然不愿意!”苏牧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有老师,有妈妈,有父亲,有准未婚妻,有同桌,有兄弟,有小师妹,还有好多好多师兄师姐,以及其他朋友。”
“我才不愿意呢!”他又坚定地补充一句。
末日皇帝坐起身来,感慨着:“是啊,我想不会有人选择一张孤独的王座,我也不会,但历史的前进从来不以我们的意志为方向。”
“我不得不坐上这张王座,总要有人去做这个守陵人,而我不巧正是那个活得最久的老不死。”
“是啊。”
苏牧附和着,抬起头,看着头顶熠熠生辉的双圣树,问:“这棵圣树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的?”
“很久。”
末日皇帝回想着,似乎有些记不起时间,只是说了句:“当我苏醒时,祂刚刚发芽,当我在这里种满鲜花时,祂遮天蔽日。甚至已经捅穿了穹顶。”
无论是这里的双圣树,还是城邦的双圣树,祂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作用。那就是守护,这里守护亡者,彼岸守护生灵。
苏牧转头,看向身边的老人:那么守望亡灵的皇帝,你是否知晓自己同样已经死去?
如果我揭露这一切,这片花海还会不会存在?
“你似乎有心事?能说给我听听吗?”末日皇帝注意到这份目光,暗藏着看不清的悲悯,“我在这里生活了许久,或许可以给你一个方向,让你找到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