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滏阳河河面上,隐隐约约出现了无数黑点,随着这些黑点逐渐清晰,苏宓等人看清那竟是前来接应的船只的帆影。一时间,众人心中涌起了希望的波澜,原本因战斗而疲惫不堪的身躯仿佛又注入了新的力量。
冯季同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转头看向苏宓,低声说道:“苏姑娘,接应的船到了!我们有救了!”苏宓亦是眼中含泪,微微点头,这些天来的艰辛与困苦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了宣泄的出口。
方才还如怒兽般肆虐了一个多时辰的暴雨,仿若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骤然收住了它的狂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停歇了下来。乌云迅速散去,似被拉开的厚重帷幕,刹那间,一片璀璨的星空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众人头顶。那闪烁的繁星如同镶嵌在黑色绸缎上的宝石,散发着清冷而耀眼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过血腥厮杀的渡口,也照亮了每一个幸存者疲惫却又充满希望的脸庞。
但他们也清楚,康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果不其然,岸上的康人将领看到河面上的船只,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开始大声呼喊着重新组织队伍,并发出了求援的信号弹。
在那三颗闪亮的信号弹发出之际,一支利箭从黑暗中疾射而出,精准地射中了一名康人的咽喉。紧接着,又有几支箭接连飞去,将康人刚要聚齐的进攻势头压制了下去。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白羽赶到了。
她的双眼在混乱的战场上急切地搜寻着,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疯狂与执着。她的衣衫早已湿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头发也凌乱地披散着,但她毫不在意。终于,在康人的队伍中,她看到了那个曾经无比熟悉,如今却变得陌生而可憎的身影——穆国池。此刻的他,身着康人的服饰,神色冷漠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厮杀,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白羽的眼中瞬间燃烧起愤怒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要将这雨夜都点燃。她毫不犹豫地拿起弓箭,迅速搭上火箭,双手微微颤抖着,瞄准了穆国池。她的心中满是愤怒,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去与穆国池相处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信任与情愫,如今都化作了深深的背叛之痛。然而,就在她即将射出这饱含着仇恨与愤怒的一箭时,一支冷箭如同鬼魅一般,从侧面飞速射来,精准地射中了她的胸口。白羽的身形猛地一晃,险些摔倒在地,但她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和心中那股未消的恨意,硬是强撑着稳住了身体。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的箭射了出去。那火箭带着她的仇恨与不甘,朝着穆国池疾飞而去。
白羽缓缓地倒下,鲜血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在雨中迅速蔓延开来,将她身下的土地都染成了一片刺目的红色。苏宓见状,急忙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白羽。“阿羽!”苏宓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和绝望。白羽气息奄奄地看着苏宓,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弱地说道:“苏娘子……我……我不行了……求你……照顾好静儿……”说完,她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双眼缓缓闭上,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不舍与眷恋,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后的释然。
而对面的穆国池也被击中了眉心,他来不及思考和辩解,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苏宓强忍着泪水,用力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合上了白羽的双眼。然后,她缓缓放下白羽,拿起霹雳弹,再次义无反顾地将其投掷到康人中去。
康人被霹雳弹炸得伤亡惨重,已然毫无还手之力,他们无比期盼着增援队伍,可是,又有谁能够听到他们的呼喊,前来增援他们呢?
邢州城内,顾仲勋与贺兰余堵相对而坐,屋内的气氛凝重而压抑,仿佛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窗外,方才还如千军万马奔腾呼啸的风雨声,竟在瞬息之间戛然而止,那突如其来的静谧,惊得屋内摇曳的烛火猛地一跳,随后,烛火缓缓稳住身姿,重新归于平静的摇曳。
顾仲勋的目光落定在贺兰余堵的身上,眼神中蕴含着深深的无奈与一丝期许,他声音低沉而有力地说道:“余堵兄,如今这天下之局势,宛如一盘错综复杂、危如累卵的棋局,你我皆身在局中,自是看得通透明白。遥国已灭三载,若君心向复国大业,那么追随大石林牙,便是这暗夜里仅存的一条羊肠小道,虽荆棘丛生、艰难险阻,但能觅得一丝微弱的曙光,侥幸寻得一线生机。否则,我遥人便只能在这康人的残暴铁蹄之下,如蝼蚁般苟延残喘,往昔的辉煌将永无重现之期,只能成为史书上那一抹令人痛心疾首的残痕。”
他带着几分悲愤与激昂,继续说道:“余堵兄当年叛出遥国,那都是奸佞所害,不得已为之,好在如今局势并非全然黯淡无光。听闻大石林牙已在西宁人处撕开了一道口子,成功挫伤了康人、西宁人的锐气,让其有所忌惮。而与此同时,康人在北方根基未稳,便妄图挥师南下,欺凌昭国,却未曾料到昭国于此时竟研制出了霹雳弹这等厉害的神兵利器。前些时日,我亲眼目睹了那霹雳弹的威力,一声巨响,火光冲天,地动山摇,瞬间便能让康人胆寒,其震慑之力,足以让康人在短期内不敢轻举妄动。而这段时间,于余堵兄而言,正是天赐良机,是逃离康人掌控、摆脱这困境枷锁的最佳时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贺兰余堵默默地听着顾仲勋的话,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挣扎与犹豫。他的双手紧紧地握拳,放在膝盖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许久,他终于微微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说道:“罢了,也许你说得对。我不能就这样看着祖宗的基业在我的手中断送。有仲勋盗来的这一箱霹雳弹,我大遥复国有望……”
这时,渡口方向的天空中升腾起三颗信号弹。顾仲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余堵兄何不借增援之势,带自己的兵离开?”
贺兰余堵抬起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决然:“仲勋,你所言甚是。只是这一路必定艰险万分,你又当如何?” 顾仲勋微微仰头,望向远方,神情坚定:“我自有打算,你且放心离去。我会在此处继续周旋,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和机会。你只管带着兄弟们朝着大石林牙的方向前进,务必保存实力,待他日我们再相聚,共举复国大旗。”
贺兰余堵紧紧握住顾仲勋的手,用力地点了点头:“好,仲勋,你一切小心。此次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坚守信念,大遥必有复兴之日。” 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召集自己的亲信部队,趁着夜色朝着既定的方向疾驰而去。
而在渡口这边,终于成功击杀了所有康人,另外两路匠人也抵达了渡口。在船只一靠岸,他们便迅速登船。半个时辰后,船只缓缓离岸,向着远方那未知的彼岸驶去。苏宓静静地站在船头,望着逐渐远去的岸边,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各种滋味杂陈。她想起了逝去的白羽,想起了这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也想起了未来的不确定性。但在这诸多思绪之中,最让她揪心的还是与顾仲勋的分别。她深知这一去,前路漫漫,生死未卜,而顾仲勋身在康人麾下,同样危机四伏。她的心中满是担忧与不舍,却无悔。
顾仲勋在邢州城的城楼上,静静地望着贺兰余堵率领着一队人马渐行渐远,他们的身影在晨雾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充满了希望的曙光。他再次转过头,看向河面上那一艘艘远去的船只,千帆竞渡,各自驶向那未知的命运。他的目光在众多船只中努力搜寻着苏宓所在的那一艘,直到眼睛酸涩,也未能确定。他的心中既有着对未来的担忧,也有着一丝淡淡的期许。在这乱世之中,他们这一群人,就如同漂泊在狂风暴雨中的孤舟,未来充满了未知与变数,谁也不知道他们最终能否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宁静港湾……
然而,康人毕竟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们的将领很快就聚拢了剩余的士兵,撤回安全距离,躲在货物之后,等待着火焰的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