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瞧出白启的疑惑,齐琰把手中那株色泽好看的新嫩青莲,交给师弟吕南,随后三人谈笑间走进茶楼。
掌柜的一抬头,见着是白七爷,赶忙换成热情笑脸:
“白爷,正正好有新茶上市,特地给您留了几饼。”
人的名,就如树的影,本身长得越高大,覆盖之处就越广阔。
打从赤眉贼攻城被杀退,龙王庙那场宴请后,白启的地位便水涨船高,已经与三大家平起平坐。
外加鱼栏何文炳销声匿迹,让长房的何敬丰取而代之,作壁上观的那帮人,本以为要开演强龙大战地头蛇的戏码,纷纷等着看热闹,没成想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再等白启往大榆乡回来,把几处渡口接收入手,更是彻底站住脚跟,俨然家大业大。
现在谁不晓得,这位靠着打到宝鱼发迹改命的白七爷,跟义海郡几座行当都有来有往,不仅被火窑黎师傅跪立雪中,恳求收徒,折冲府校尉的面子都不用卖。
伙计被捉、船只被扣,自个儿未曾露面,过去一天一夜,人就放了。
年纪够轻,背景够大,拳头也够硬。
一句话落下的分量,震得黑河县抖三抖。
这般抬手遮得住天的地头蛇,谁不敬让?
“王掌柜有心了。”
白启轻笑,仅凭这张脸,哪怕不带半个铜板,也够他在黑河县兜一大圈,吃饭喝酒住宿分文不花。
难怪内城武行的坐馆师傅,不愿意去郡城闯荡。
都是宁做鸡头不为凤尾的主儿!
与其到大地方当孙子,不如窝在小县镇做老爷!
“白爷,您往楼上请,专门给您留了雅间。”
掌柜的亲自领路,亲自烹煮,诚意十分之足。
等到茶汤渐渐呈现橘红,散发浓郁香气,方才识趣告退。
齐琰双手撑着膝盖,其人坐在黄花梨木圆凳,感慨道:
“白兄弟的名头真个好使,我和师弟今日去东市码头,本打算租一条舢板船只,结果那人知道与白兄弟认识,钱都不要我的。”
虽然许多没個正经传承的旁门散修,往往会寻找大户供奉,用于搜集外物资粮。
但对于有师门,持戒律的野茅山传人而言,这种路子近乎于邪门歪道。
因为一受供奉,断无只享受好处,半点气力不出的道理。
当然避免不了被卷入各种恩怨情仇,或是为亲朋好友助拳,或是为谁家“主持公道”……放在道丧之前,唤作“人劫”。
那时候,各家各派有斗剑传统,不知有多少厉害人物,因着其中繁杂牵扯瓜葛,平白送掉自己的性命。
“承蒙乡亲们抬爱,卖我些许薄面。”
白启语气平淡,而今黑河县哪里打上的宝鱼,都送到他的铺子里,可见招牌是立住了。
“白兄弟年少有为,挣得老大家业的同时,武功也没落下。”
齐琰颇为佩服,回归正题:
“我与吕师弟,修持一法一经。法是《感神洞灵伏气法,经是《符囊经。”
这位野茅山传人也不藏着掖着,相当磊落,通常很多散修把自身修持什么样的功法、道术,视为最大隐秘,生怕漏出马脚,让人留意,日后研究破解之策。
“《感神洞灵伏气法,需要采十二缕性质不同的‘气’,以炼成一门对敌道术。
我正缺一道‘玄泽异赤气’,此物乃是水中火,须得四行失序,丙火大盛,大日凝聚精华,坠落江河湖海,由此孕育而成。”
齐琰巨细无遗,悉数讲给白启知道:
“丙火是堂堂皇皇,普照六合,在天为日与电,在地是炉和冶,故又被称为‘阳火’。
所以入水不灭,反而交融成一异火,多半藏在极深的水脉之内。”
白启听得有趣,这些稀奇见闻远比书上看来更清晰、更真切。
他问道:
“齐兄想让我收取这一缕‘玄泽异赤气’?可我并不通晓类似手段。”
齐琰早有准备,让吕南从斜挎的褡裢里面,摸出巴掌大的石盒:
“这是显霜砂岩制成,阳火猛烈,不畏秋而欺霜,不畏冬而侮雪,若用木盒,只会助涨威势,若用铁盒,更会被其消融,唯有用土才能掩没光华。”
白启接过,掂量一二,感觉颇沉,心想道:
“到底是茅山一支,底蕴摆在这里。换成真正的散修,入旁门,修下乘功诀,哪里晓得这些门道与讲究。”
瞧着白启对此挺有兴趣,齐琰干脆道:
“道艺修炼,二境当中,入定之后,就是抱胎,便要开始接触观气、采气。
否则便无法迈入三境,炼出神魂,施展厉害道术。
我可以送一本由观星楼编纂的《万气属相全论,据说是参考无数道丧典籍,拢共记载一万七千五百二十三种气。
虽然与天地寰宇所有的‘十二万九千六百’的灵机之数,相差甚远,但足够我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