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活物,蜿蜒游动,重重砸进怒云江!
剑气有灵性,像兴风作浪的蛟龙张牙舞爪,陡然抓住一条百斤的赤血鲈,破开江面!
咚!
赤血鲈被丢进船舱,险些压沉中年男子所坐的那叶小舟。
随后蛟龙也似的剑气无端炸散,宛若丝丝缕缕的漫天白絮,被张合的肉壳鲸吞归体。
“靠岸,拎着大鱼,绕驿站走个七八圈,好教那帮顽劣后辈知晓,我淳于修钓鱼的本事!”
中年男子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庞,唯有那头灰白长发,有些特别。
“义海郡,怒云江……寇师兄啊寇师兄,你与我说,这里的春花醉最为醇厚,要请我喝个尽兴,可惜,没机会了。”
这位子午剑宗当代长老孑然而立,眼中闪过怀念之色。
“道子身死,掌教闭关,真传内门屡屡被害……当家真是一件难事。
上宗的威风,却要靠我这个不成器的废人去抖搂。”
淳于修驾着轻舟飚飞,如同箭矢激射,向着岸边掠去。
呼吸着湿润的水气,他莫名又想起一人,面皮隐隐作疼:
“一晃眼好多年过去,若能再与你道左相逢,试剑一番,也是一桩美事。”
……
……
万龙巢内,白启那条神魂胚胎已经愈发凝实,几乎是栩栩如生,颗颗念头聚拢成形,与血肉躯壳没什么区别。
“先天之魂,结成后天的胚胎,就像婴孩由一团血肉渐渐长出五官、四肢。
我抱胎的功夫差不多了,采过‘壬铅’、‘阳火’、‘甘露’之后,神魂念头已有水火性质。
接下来只需用血气填充,以阳补阴,就可圆满。”
白启思索道:
“道艺一境,服饵辟谷,往往消耗极大,但我摘得一练成就金肌玉络,无需服用那么多的金石草木之灵物。
等到道艺二境,更是如此,寻常人抱胎须得小心翼翼,就像妇女坐月子一样,受不得半分损伤,日夜进补,时刻入定,好让神魂念头由胚胎成形,十三行的高门子弟,甚至不会出门,潜心闭关。
换血十次的我,却也不必战战兢兢,四大练的每一种圆满成就,分明都对道艺修行相辅相成……”
白启心绪浮动,一心多用琢磨着,武艺、道艺看似是两条路,实则殊途同归,为什么没多少人尝试并行双修?
就他目前见过的诸多高手,不乏师父宁海禅这种资质根骨超拔顶尖的妖孽,却也不会选择同参道武。
“因为天地玄关。”
面对白启的提问,陈行回答:
“‘道’是温养神魂,打破生死,追求超脱自在,从纯阴纯阳之内,参悟千变万化之理;
‘武’是打熬肉身,淬炼体魄,从外到内,筋骨皮膜,五脏六腑,养成一体,从此不受刀兵、地火、灾劫、磨难的侵害。
如果你将两条路都走到尽头,做到极致,把你的‘神’与‘灵’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层次。
你就会被天地发现,烙印下你的气机,而后你便要接受这方天地的考验与洗礼。
道丧之前的先贤前辈,称其为‘渡劫’。
道门、佛门,乃至于其他家,对这个各有各的解释,道门提倡入世修外功,佛门也有消业债、解因果的讲究。
以戒律约束自身,规范举止言行,尽可能消弭劫气。”
怪不得现在被说成礼崩乐坏,纲常毁灭的道丧之世!
白启慨叹,这年头的修士可不讲什么戒律规矩,尤其鱼龙混杂的旁门散修,拿活人血气、魂魄当材料,祭炼法器,修炼法术的不在少数。
所以才显得齐琰、吕南师兄弟那种人稀罕。
“道丧之后,浊潮曾经淹没赤县神州的九成疆域,那段时期,纵是铁石心肠之人,见着相关的记载也不忍猝读。
‘芙蓉肌理烹生香,乳作馄饨人争尝。两肱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不令命绝要鲜肉,片片看入饥人腹。男肉腥臊不可餐,女肤脂凝少汗粟’……这种人自卖身当成充饥肉食的‘菜市’,几乎遍地都是。
约莫持续百余年左右,浊潮忽然退去,这才恢复几分元气。
但昔日各家真统法脉定下的戒律规矩荡然无存,邪魔外道杀人盈野,动辄制造‘万人坑’、‘百葬岗’,渡劫之时也不见比正道来得猛烈。
因此才有道丧后礼崩乐坏的说法,更甚者,有人认为天道破碎了,那位偶尔愿意睁一睁眼看人间的‘老天爷’没了。”
苍天已死?
白启脑袋里莫名跳出这四个字。
“也有人觉得,浊潮成为新的天道,赤县神州的生灵应该顺应大势,投身其中,而非守旧,抱着以前的纲常。
反正众说纷纭,至今没个定论。”
陈行见识渊博,而且条理分明,由浅及深,每每都让人受益匪浅。
“再说到天地玄关。武艺、道艺同修,俱能圆满,其人的‘神’与‘灵’将强横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让天地为你设限,这就是天地玄关。
它不是某种修行的瓶颈,而是实实在在的阻碍,并且极难打破。
好徒孙,你适才问为何很少人选择道武双修。
因为曾经有个天下第一人,亲自做了一个示范。
龙庭太上皇的兄弟,那位靠山王,他四大练成就俱全,道艺四境大圆满。
他二十七岁,成的宗师,二十九岁,神魂显形,立地成圣。
也是赤县神州目前唯一,以肉身秘境逆伐神通巨擘成功的个例。
号称旷古绝今,千秋无双。
古今千年风流辈,唯他一人占鳌头——这是观星楼给出的评语。”
靠山王?
这么生猛吗?
白启听得热血澎湃,颗颗念头腾腾跃动,神魂胚胎搬运水火都快上几分。
“三十岁之前,四练宗师,显形入圣,这个突破速度,也是千年独一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