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断的狂欢再度接续,无人注意到,神龛中端坐的青年睁开了眼,双目猩红。
神官唱:“送兔神——”
狂风又起,所有祈福带尽数抖落,美好的祝愿零落在泥地里,勾连成一片,被践踏成狂欢的一部分。
血红色的花火在空中炸裂,落下,像花瓣,像雨。
有人发现落在脸上的不是纸屑,而是微凉的液体。
他们脸上漾着愉快的笑,抬手去触,指尖触到的液体带着淡淡的血腥。
恐惧等预警情绪在狂欢的氛围中变得异常迟钝,直到满地祈福带如羽毛般飘起,如锁链般将他们缠络,化作尖锐的血线扎穿他们的身体,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发出尖叫。
齐斯在思维殿堂中触发【灵魂契约】的效果,所有曾念诵过他的神名的居民皆有一刹那的迷离。
半数信徒的消失使得信仰变得薄弱,束缚神明的力量不再充足,被困在肉身中的神挣破了原有的禁锢。
神无七郎偏过头来,露出纯净又残忍的笑,牲醴和食客的位置对调,神要杀死胁迫祂的信徒。
人们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已经来不及了。
密密麻麻的祈福带布满街道的每一处,如刀光般将空间切割成凌乱的碎片,当空泼洒脓腥的血。
逃脱规则束缚的神明权威不容侵犯,所有猎场中的生灵都是待宰的羔羊、复仇的对象。
温和无害不过是凡人赋予兔子的标签,须知自然界物竞天择到如今,现存的生物没有一种无辜。
“竹笼眼,竹笼眼,笼中的鸟儿,何时何时放天飞?”
清唱的歌声飘忽地响着,人们的四肢被红绸吊起,如提线木偶般在神龛旁边围成圆圈,又唱又跳。
简短的歌词很快唱完,歌声停了,神龛背后的大人们头颅落地,留下碗口大的伤。
齐斯飘在空中,垂眸观赏下方的混乱和惨状。
兜兜转转一圈,他依旧选择完成交易的内容,即从兔神町的束缚中将继承兔神神力的神无七郎解救出来,换取契约之内的报酬。
这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变数,在原有的仪式基础上,增加规则和契约的限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趣。
过去这几天他无数次回想自己进入诡异游戏的缘由,不是为了治病,也不是为了实实在在获得什么,只是为了选一个有趣的死法罢了。
此时此刻,月夜下的惨叫,节日中的杀戮,复仇,死亡……种种绮丽的意象勾勒出盛大的艺术杰作,齐斯时隔许久又一次因血腥气感到兴奋,双目眯成狭长一线,如参与酒神的飨宴般迷醉。
兔神町的地面上,人们或跪地哀求,或高声咒骂,或四散奔逃推搡,或原地哭叫嚎啕,死亡的命运却早已注定。
终于,所有人倒在血泊之中,宣告杀戮的结束。
一身红色祭服的神无七郎掀开神龛的帘幕,施施然踏着累累尸骨走下木质的车驾。
祂在血流成河的地面上站定,抬眼看向齐斯,目光有了波动,是疑问,是探究。
祂不明白,为什么不久前看上去打算撕毁契约的青年在最后关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决定。
“因为我乐意啊。”齐斯接收到目光中的讯息,粲然一笑,向神龛前的兔神飘去,“就在刚刚,我忽然想起来,在我的计划里似乎本就有清洗兔神町这一条。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呢?”
神无七郎说:“多谢。”
“不用谢,记得履行约定就好。”红衣的鬼魂眉眼弯弯,忽然向前倾身,“作为我帮你完成愿望的报酬,我要你成为我的一部分,神力归属于我,为我所用。”
神无七郎说:“我不愿意。”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象征规则力量的金色藤蔓在齐斯身遭伸展,化作一道道锁链缠络住神无七郎的身躯。
满地的鲜血凝聚成鲜红的纸页,上面写着巨大的“契约”二字,一条条灿金色的条目流苏般倾落。
神无七郎目眦欲裂,齐斯的唇角咧到耳根。
“你忘了么?你答应我了啊,事成之后,为我做一件在你能力范围内的事……”
漆黑的意识空间中,两道身影相对而立,一黑一红,一者穿狩衣,一者着西装。
黑袍绣金的神无七郎不住摇头:“我不愿意,失去神力后,我将魂飞魄散……”
“你不愿又有什么用呢?”一身红衣的齐斯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规则见证下,契约写定的条款,我愿意就行了啊!哈哈哈哈!”
言语的骗术早已埋藏,满怀恶意的陷阱在最开始就已埋下。冰冷的系统音成为这场阴险布局的佐证:
【契约生效中,即将强制执行】
神无七郎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剧烈地挣扎起来,却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