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宪一手挺刀,一手依船橹。
他见刀矛手溃败,而弓弩手起不了关键作用,便下令士卒架船撞去。
他这一艘船,是标准的朦艟斗舰,不仅船身狭长,而且又高又宽,容纳三百亲卫士卒。
此船以生牛皮蒙船覆背,两厢则开掣棹孔,于左右前后有弩窗矛穴,可以冲突碾压走舸。凭桨为动力,便是不扬帆,一样航速飞快。且两侧甲板各安一床黄肩弩,使敌不得进,矢石不能败。
“副将止住败军!”
宋宪摇刀大喝,攀上朦艟,拍起船弦,骂道:“操舵听令,直冲敌方前军。弓弩手听令,射住阵脚,不让敌方中军靠近。”
船舱内爆发出欸乃一声吆喝,都奋力划桨,艨艟加速起来。一百步外,其横冲直撞,仗着势大力沉撞破自家船队,在广阔的河面上强行开出血路。
其狂傲的姿态仿佛要碾碎沿路一切阻碍,挡在前方的曹军士卒心惊胆战,不少人无奈舍舟,不假思索的跳进水中。他们本就在泥沙中挣扎沉没,又遭到艨艟压顶,惨不忍睹。
艨艟就如横行无忌之巨鲲,张开血盘大口,吞噬渺小生命。它自奋力向前,船身两侧之舟舸便翻身入水,掀起亮如黄沙之水浪。轰隆隆战鼓锤鸣,好似九天交加之雷电,要以霹雳扫清万里河面之尘埃。
田奇瞧见这庞然大物猛然冲来,忙将舟舸分散两侧,形成雁形阵。留出空旷腹地应敌,两翼向前梯次排成战斗队列,形成“V”字。左右猿猴探臂,大有要将这艘艨艟迂回包抄、吞入腹中之势。
他又高举刀盾,立在阵尖之上。眼神坚毅,面色如常,眺望着曹军战船不断贴近。两翼士卒也都一手持盾牌,一手提环首刀,稳稳站立,脸上有衅色。
宋宪大喜,嘴角挂起冷笑。
他以为田奇的布置看似妥当,实则狗屁不通。因为雁形阵最大的特点,就在阵尖之上。其冲锋时虽然最为锋利,但是防守时就最为薄弱。
宋宪如何不明白,敌将这是想用雁翼包抄之战术,将自己吞进腹中。不过他以为这个想法,既大胆又无知。只要自己这大船撞上去,一定可以冲破中央,将雁身折断。
艨艟慨然驶入雁阵之中,距阵五十余步。两侧袁军舟舸果然狠狠撞来,大船发出剧烈响动。一众袁军士卒喊杀阵阵,挥舞大刀胡乱砍砸。
宋宪浑然不惧。
他一声上弦,左右两床大黄弩就被摇动,数个士卒将?绳系在身上,用腰身咬牙挽起弩臂。其余士卒急忙取来三支长矛一般的标矢,并排放置在机阔凹槽内。
随着“放”字声落,左右士卒挥刀劈下,斩断?绳。便听见两声弦崩脆响,六支粗如手腕的枪矢朝两侧激射,如流星破天,陨石撞地,登时穿透十余个袁军士卒尸体。然后去势不减,将所遇舟舸射出碗口大洞。连人带舟,瞬间灭杀数十人。
宋宪朗声大笑,下令直取田奇。不想袁军虽受重创,却义无反顾地用舟船不断撞上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下的艨艟竟骤然减速,前进不得,有静止趋势。
他生怕被田奇走脱,就喝骂操舵奋力划桨。就在苦催无果之时,瞧见田奇不退反进,领着十余条舟舸迎面冲撞上来。
“这是什么战法?”
宋宪啐一口唾沫,骂道:“田钧自是疯子,为何他手中的将领,也这般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