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凡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从来不曾想过教授墨家学说有可能引起当政者的恐慌进而采取极端措施,真到了那一步将是墨家不能承受的损失。想到前天自己才和墨曲定下了墨学为根,实用技术为枝叶的教学理念,从未想过这种理念存在的政治风险。但是放弃教授墨学,等于放弃把墨学发扬光大的梦想,包括自己在内的墨家子弟能接受吗?尤其是那些把墨学说视为生命的墨家文道子弟。
墨霏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毕竟牵涉墨家后世发展的大问题,自己也得犹豫再三。过了十几分钟,墨凡才长出了一口气,又叹了口气说道:“你的这番话不但让我明白学堂该怎么办,也让我找到了墨家学说不受朝廷待见的原因,立场不同的两个人无法真正的站在一起,就像君王不可能接受墨家学说”。
“其实不用那么悲观”,墨霏笑了笑。墨凡的话已表明了态度,知道可能的风险还要强求非智者行为,作为领导墨家数十年的人肯定要考虑墨家的未来。于是墨霏接着说道:“我们只是不在学堂里教授墨学,并非放弃墨学,或者说给墨家学说换一种活法,就像法家那样,寻找一种适合墨家学说生存发展的道路”。
“像法家一样的道路?”墨凡疑惑的看着墨霏。
“没错”,墨霏笑了笑说道:“你已经知道我们其实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代,自然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们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把历史改得面目全非,所以发展一种学说并非只有一条路可走,如果这条路走不通,走下去可能是死路一条,墨家还要坚持吗?”
墨凡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你们不属于这个时代,才相信教育是改变这个世界最有效的方法,如果没有墨学作为根基,如何才能开智?”
“有时候做比说更有说服力,精通墨家百工的人,不一定非得精通墨家学说。墨家学说的本质是给人一种认识自然与社会的观点与方法,属于意识的范畴。这种意识必须通过行为才能起到认识并改造自然与社会的作用。这种方法虽然有效,但是因为统治者不愿看到被其统治的百姓拥有与其相左的意识,所以这种方法存在巨大的风险。思想可以改变一个人,行为同样可以,行为带来的利益甚至能够改变统治者的认识。就像造纸,一个人学会浸沤原料,打浆和匀纸等工艺就能造出一张纸,与这个人懂不懂兼爱与非攻的思想没有直接关系,却对社会有益。一个人信仰墨家思想,不一定非要站在大街上告诉别人他信仰的学说是多么伟大。把耕种技术传至天下,让天下人都有饭吃;把纺织技术传至天下,让天下人都有衣穿,甚至让匈奴等异族不再为生存担忧。这样做不是放弃了墨家思想而是换了一种方法传播墨家思想。只要我们的老师用行动去教授思想,比如在墨子学院,让学子感受到老师和学生是平等的个体,只是承担的责任不同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这种基于行为上的认知会在学子心里扎根,相信他们用学到的知识谋生的时候,会把这种认识自觉的传播下去。你还担心墨家思想没有市场吗?”
墨霏没有说话默默的思考墨霏的话。墨霏想趁热打铁,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我想区别你肯定能想清楚其中的不同,当然你也可以考虑教授农耕百工和墨家倡导的兼爱与非攻有什么不同?”
墨凡没有作声,墨霏站起身说道:“你先考虑,刚才听到你和墨曲谈论水车动力不足的问题,我过去看看”。
墨凡点了点头。墨霏来到水车工地找到了墨曲,看着渭河岸边缓慢转动的水车,心里有了主意,影响水车转速和扭力的因素只有水流的速度,这段河道的水流速度太低,水车无法产生足够的扭力,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提高水位,通过水流的落差产生的力量推动水车,从而获得足够的扭力”。
“提高水位?”,墨曲的眼睛一亮,旋即又摇了摇头说道:“雍城地处关中平原西部,地势虽然西高东低,但是相对平坦,渭河水流平缓,即使筑坝也很难提高水位”。
“用不着筑坝”墨霏笑了笑。学堂在雍城西南三十多里的地方,向西二十多里应该就是古陈仓,山地居多。墨霏指着西边目力可见的大山问道:“渭河是不是从前面的大山而出?”
“没错”,墨曲说道:“大山距此处有二十多里,你想把水车架设在那里,那里水流倒是比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