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一幕我强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来,今天无意之中发现了玄境还能这样玩,以后装神弄鬼可就不在话下。看着公孙麦荷恼羞成怒的样子,我将二人送出玄境,又把自己投了进去。这时公孙麦荷和公孙鹤成了玄境中的投影,同时不自觉的进入了梦境。她手里寒光闪闪的短剑也成了一把短剑的投影,根本伤不到玄境中的实体。
两人愣了好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坐下来冲公孙麦荷笑了笑说道:“你现在还觉得十二散仙能一举铲除我们?”
“你”,公孙麦荷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过了好一会才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刺向你的短剑像穿透了空气?”
“你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我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对她说道:“刚才已经说了,如果你伤不了我,就乖乖坐下听我和你大伯说话,堂堂十二散仙,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你”,公孙麦荷想说什么却张不开嘴,收起短剑气呼呼的坐了下来。公孙鹤一看马上起身向我施了一礼,说道:“公孙世家穷尽三百年想要再次得到仙人指点,如今得见仙人却目不识珠,多有得罪还请仙长不要见怪”。
“靠”,我心里一惊,玄境好玩,可是一下子把自己玩成神仙,被一直认为曾受神仙眷顾的公孙世家当成神仙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我摇了摇头,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说道:“公孙先生此言差矣,我与你一样都是凡夫俗子,要说不同确有一点,几年前我学了一门奇异的武道功法叫移形换影,刚才我的动作太快,以致公孙姑娘产生了一种错觉”。
“不可能”,公孙麦荷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我的速度,即使你的速度再快也会留下珠丝马迹,不可能毫无破绽”。
“你有所不知”,谎言已经出口,就得继续编下去,我接着说道:“人的眼睛看事物的时候有一种特殊现象叫做视觉暂留,比如”,我举起桌子上的油灯对公孙麦荷说道:“你盯着油灯的火苗看一会,然后闭上眼睛,或者快速把目光移到他处,你看看油灯上的火苗是不是还在你的视线之中”。
公孙麦荷将信将疑的看了一会闭上了眼睛,突然睁开看了几眼油灯,飞快的转头看向一面墙,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没错看一会油灯的火苗再看向别处的确能看到油灯的影子,这与你所说的移形换影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再看一会油灯,我用手将油灯遮住,你再看油灯是不是还在原处?”说完我飞快的用手将油灯遮住。公孙麦荷才一脸信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如果你以极快的速度把油灯移往他处,极短的时间内我的眼睛里还是会有油灯的影子”。
“没错”,听到公孙麦荷在我的暗示下接受了这个概念,于是我补充道:“我的移形换影就是如此,由于速度的原因,我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而影子还留在你的眼睛里,所以你刺中的只是你眼中的影子,一般情况下一剑刺入虚空的时候,也是你丢掉性命的时候,当然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使用移形换影这个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功法”。
“怪不得”,一旁的公孙鹤点了点头,说道:“玄雨的姬霖门主一向出尘脱俗,自视甚高,唯独在你面前象个凡人,看来强者永远尊重强者是放置四海皆准的真理!”
“这你又错了”,公孙鹤说得没错不止一人说过姬霖对我的态度不像她留给世人的形象,虽然心里受用,但是不能助长公孙鹤的这种观点,于是我说道:“姬霖门主并非因为我的武道才高看我几分,而是因为我一直遵循墨家兼爱与非攻的思想,养成了爱与良善的品德。自懂事以来,一直以良善为立人之本不敢有丝毫懈怠,不到性命攸关的危急关头,绝对不会伤人性命,若非公孙先生派四人前去害我等性命,身边的其他人并不会移形换影,不得已只能出手自保。麦荷姑娘把稻荷姑娘的不幸归罪于我,我怕本能会伤到姑娘,才主动演示移形换影只为告诉麦荷姑娘伤不了我,得罪之处还望公孙姑娘见谅,同时希望两位不要把在下会移形换影的事情宣扬出去”。
公孙鹤点了点头说道:“言归正传,今天前来找你并非想要寻仇,被无妄川困在止妄墟外两天,眼见同来的十二散仙一个个毁在无妄川里,我是心如油烹。你们入墟后的当天晚上,我一宿不曾合眼终于想明白一件事,公孙世家想要重拾先祖的辉煌不能指望别人,只能在顺应天道的前提下依靠自己的努力,想明白这一点才发现过去几十年的努力都是无用之功,于是产生了一个念头如果能活着离开这里回到山海墟,我一定促使公孙世家改变策略,放弃一人得道,仙及鸡犬不切实际的幻想,将修身明德,造福百姓作为公孙世家族崛起的唯一出路。说来也是奇怪,这个念头在心里扎根的时候,我惊喜的发现自己能够看到两块石碑中间有一座石板桥。为了让其他三人同我一起过无妄川,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们。最初三人都不同意放弃公孙世家数百年寻仙飞升改变公孙一脉命运的传承,大家争执不休僵持了数个时辰。后来可能是残酷的现实逼迫,三个人接受了我的想法,三个人明确表示接受我的提议后,先后都看到了石碑之间的石板桥。于是我带头上了桥,快到河对岸的时候,走在最后的公孙雁眼看就能过无妄川,来了一句说什么也不能放弃先祖数百年前定下的规矩,等到了止妄墟一定要找到飞升之路,在其身前的公孙稻荷附和了一句,结果两人就堕桥坠入了无妄川消失不见,还好麦荷没像姐姐一样附和公孙雁的话,否则公孙世家十二位最优秀的子弟,人称十二散仙的十二个人就只剩下我和受伤的青荷了”。
世上没有比亲眼见到亲人罹难更痛苦的事情,这一刻我有点同情江湖中神秘而极负盛名的公孙十二散仙,同情公孙鹤身边仅存的年仅十八岁的公孙麦荷,亲眼目睹孪生姐姐堕桥而亡,心中的痛苦自然需要排解,但是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显然有失公允。公孙鹤的话让我想到另一种可能,他们如果不尾随我们而来,那座桥就在那里,只要达到入墟标准的人一定能随意出入止妄墟,否则无法解释不了无妄川对岸有那么多耕地。想到这里我看了一眼依然沉浸在痛苦中的公孙鹤,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二位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你们在无妄川对岸呆了两天多,肯定见到了大片耕作过的田地,如果不是冬季,墟内的人一定会频繁的经过断妄桥前去耕作,一座原本可以自由过往的断妄桥,为何会出现桥不见的情形,你们有了放弃公孙世家通过飞升改变命运的想法,桥就出现了,公孙雁说了继续公孙世家飞升梦想的话,不但自己堕桥,还把附和他的话的公孙稻荷也害了,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公孙鹤想了半天没有说话,公孙麦荷也是一头雾水,看着天色已晚,昨天到现在基本上都在赶路,而且还经历了无极山的险情,感觉身心俱疲,就对公孙鹤说道:“已快子时了,二位回去好好想想刚才的这个问题,如果还想不明白,明天一早给你们答案”。
谁都听得出来,这是要送客了,公孙鹤当然也不例外,马上站起身向我施了一礼,转身带着公孙麦荷离开了房间。此时我还在玄境之中,需要睡一觉醒来才能从玄境中出来,于是拴好房门倒头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被咕咕叫的肚子叫醒,到了饭堂看到公孙鹤与公孙麦荷正在用餐,走过去坐到他们身边。两人的气色不好,有明显的黑眼圈,显然一夜未睡。小二把我的早餐拿过来离开时我叫住了他,感谢他前天给我指了条明路,还清了所欠的墟时,现在有个问题想请教他。
小二一听腼腆的笑了,说道:“帮助入墟的客人乃客栈的份内之事,卫先生不用客气,有什么话您尽管吩咐”。
“好”,我点了点头,看了公孙鹤与公孙麦荷一眼,问道:“墟城西门外数百米处有一条无妄川,你们平时能随意过川吗?”
“可以啊”,小二想都没想说道:“你们从墟门而来,肯定也是经断妄桥过无妄川,桥西有大片耕地乃止妄墟的粮仓,前夜你经过无极山时应该已经看到墟城以东大多为石质土地,且没有水源,无法进行耕作,所以墟城所有的耕地都在无妄川西的平原之上,每年春季到秋季,墟城的人都会成群结队的前去地里劳作,在地里劳作一个时辰可以挣到四个墟时,而且不以妄念值不同而有所区别”。
“哦”,公孙鹤一听来了兴趣,停下来看了我一眼,然后问小二:“你们可以随时随地经过那座断妄桥?”
“那当然”,小二想都没想就答道:“那是墟城和城西耕作区的唯一通道,也是人们出入墟门的唯一通道,自然可以自由出入,每年都有来自山海墟的人通过断妄桥入墟,先生何以有此一问”。说完小二不解的看了我一眼,仿佛在说你们可真奇怪。
“没事了,谢谢你”,我向小二道了声谢。
我想不光是我,公孙鹤也得到了答案。看着小二的背影,公孙鹤叹了口气,低下头将碗里半碗粥喝掉,拉上公孙麦荷就向客栈大门而去。我知道他想去干什么,几口将粥喝完,离开客栈追上二人向止妄墟的西门而去。
说来也巧,刚出西门就有三个人从远处向着无妄川大踏步而来,到了对岸的石碑处三人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跨上了断妄桥向对岸走来,没多久三个人就过了河迎面走了过来,擦肩而过的时候,我听见其中一人对另外两个人说道:“看来二哥说的没错心里无我既能安然而过无妄川,我们真的到了止妄墟”。
他的声音很大,我们都听得真真切切,只见公孙鹤浑身一震,苍老的脸上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光彩,一瞬间,来自公孙世家支撑公孙鹤的精神信念好像突然坍塌,看上去至少苍老了十岁,不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老者,而是一个万念俱灰的枯蒿老人。这一刻,我觉得有点残忍,自己想到就行,为什么引导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去验证,为什么要让公孙鹤真切的体会这种差别。对于一个人而言信仰一瞬间突然坍塌,不是痛苦而是残忍。这一刻仅仅只有十八岁的公孙麦荷似乎也从梦中醒了过来,看我的眼睛里不再是昨晚见面时那种仇恨的目光,一瞬间眼神变得清澈。
初升的朝阳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长长的影子几乎要跨过无妄川到达对岸。公孙鹤看着对岸那一片片耕地,抬脚向无妄川上的断妄桥走去。公孙麦荷想要阻止,我拦住了她,说道“让他去吧,从这一刻开始无妄川不再是他要面对的不可逾越的天堑,而是坦途。说话间,公孙鹤已经走到了桥的中央,他一把撕开自己的衣领将一块半月形的纯白玉佩扯了下来,抛进了桥下的无妄川,川中的异兽根本不管你扔下的是什么,一窝蜂的向玉佩落水的地方扑了过去。耳中传来公孙鹤悲愤的呼号:“公孙诰,你有罪啊,不配享有子孙的祭祀”。
随即公孙鹤冲着已经平静下来的无妄川嚎啕大哭了起来,站在我身边的公孙麦荷也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