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给了我一件棉衣,是最下等的奴仆们过冬穿的……”他笑了一声,眼神晦暗不明,“那些奴仆都尊称我一声’四王子’,但实际上我连过冬的衣物都不如他们的。”

北羌的夜里,哪怕到了六月,也有些凉飕飕的,元昭若是出门,还需要披上披风。

寒冬腊月更不必说有多冷。

“我那大王兄给了我棉衣,转头就让有恶趣味的几个王子凿开了王宫里结了冰的井……”他说着,眼神里冰冷一片。

元昭的心有些颤抖,仿佛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把我连人带棉衣扔进了井中,直到我浑身和棉衣冻在了一起才放我出来。”

元昭听着,忍不住浑身都起了凉意。

她端起桌上的酒杯,里头是暖好的酒,轻抿了一口。

多塔唇角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继续道,“至于我的父王,从我生下来就没看过我一眼,若不是那时为形势所迫,他根本想不起来还有我这个儿子。”

“可他想起我的时候,就是让我被流放的时候……”

说是父王,可父王不在乎他,他其实也从来不在乎父王。

可有的人,明明只是残留着那点血缘关系,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利用起来。

“天山的路,都是冰和雪……我身边一路跟着的人,在北羌和大成交界的城池,借口去给我买个热包子……卷走了我身上所有的盘缠,以及我那早死的娘给我留下的唯一一块不值钱的玉佩。”

王宫和流放路上,哪个更难捱,多塔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这一路上,他几乎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就差这条命了。

但后来再想,他其实从来也没得到过什么。

没有人期待他,没有人在乎他,没有人爱他,甚至没有人恨他。

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可有可无的,哪天死在哪了也无人注意。

不知不觉地,元昭一杯酒已经下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盯着酒杯里的酒荡出水纹。

“后来呢?”她不由问。

多塔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饮尽,

“我又自己一个人走了很久,没有方向,在山里饿了就啃野果挖野菜,进城了就去翻泔水……”

“被野兽袭击过,被人拿大棒子追打过……有一段时日,我都几乎忘了我是谁,我从哪来,我要去哪……”

如果只是这样,他也许会麻木无力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