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一个早晨。
商丘还是那个安宁的商丘，只是秋意正凉，有人会觉得莫名悲伤。
当然，大多数人都是喜悦的。
秋风送爽，各家各户、店铺商行都将门打开，引入清新的空气，又是崭新的一天。
薛燕这次起得很早，那只是因为她根本睡不着，自打从青陵台回来就辗转难眠。
她起了身来，很快梳好妆，想去找司徒云梦和韩玉，但到她们房前欲敲门时，又收回手去。
她转至韩夜门前，敲了几下门，没人应。
薛燕觉得，是该好好和伙伴韩夜诉说一下昨晚的事，毕竟她认为，她和韩夜当时查得还是不够仔细，尽管有些情况紧急，但心里总是不舒服。
她又敲了一阵子门，还是没人应。
看来韩夜真的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这死呆瓜，就不能老老实实呆在房里吗？”
薛燕皱眉想着，下了楼去，找不见韩夜，又出了店门到处看，却见一位白衣黄裙的绝代佳人正坐于高楼屋顶上，她一边拨弄着胸前青丝，一边怔怔望着蓝天白云，临风嗟叹，心事重重。
薛燕一个纵身就跳了上去，轻盈落到屋上，在司徒云梦身旁坐下，双手放在秀腿上，若不是她咳了一声，恐怕司徒云梦还不知道身边已多了个人。
但是薛燕这么一咳，倒是把司徒云梦吓了一跳，她现在坐在屋顶上，寻常人不可能消无声息出现在旁，除非是白天撞鬼。
“啊！”
司徒云梦差点从屋顶摔下去，待看清楚是薛燕在旁，便抚了抚胸口怨道：“燕儿——！大白天突然出现在屋顶，跟个鬼一样！”
薛燕一听，觉得很熟悉。
咦？
这话好像在哪听过？
薛燕回想起往昔和司徒云梦相处的记忆，总算恍然大悟：
哦！
这是她在扬州客房里，司徒云梦突然来找她时，她也曾说过的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薛燕也道了歉，但越来越觉得司徒云梦很亲切了，见司徒云梦心情平复，便关切问道：“你就一直坐在这里吗？”
司徒云梦叹了口气，道：“我用御风术把自己送上来的，就在这里看着月儿落下去，太阳升起来……”
司徒云梦的语气有种说不出地颓废，望了一眼脚下繁华的大街，道：“你，不会是来找我的吧？我也找过阿夜，他不知道去哪了，昨晚看起来也是意志消沉。”
薛燕一拍屋顶的瓦片，道：“那算了，本来还想和他聊聊昨晚的事，看他那样子，也没什么好聊的。”
司徒云梦听了，双手环着膝，叹道：“是啊，没什么好聊的。现在既没心情逛街、也不想吃东西了……都怪我不好，没早点赶过来救下白朗和凝霜。”
“你哪里不好？！”
薛燕红着脸急道：“都怨我啦！事情还没理清就下结论，如果不是我太武断，白朗就不会死，凝霜和他就可以继续开心地活下去，可现在……唉，想当初还怪你太心软，放纵妖孽，现在看来，你做的比我真的好太多了！”
司徒云梦悲悯地合上眼，道：“我只是想，天地六界，人有情，妖就未必无情……我虽然感觉到白朗身上有妖气，但看他身为一个男人，依然把家里打理得很好，也很照顾凝霜，如果真的要害凝霜，是不可能做到这个程度的。”
薛燕渐渐觉得，有时候，司徒云梦不算傻，哪怕只是靠直觉来判断，也没什么不对，起码在对待白朗这件事上，比自己做得要好。
薛燕看了看纯善的司徒云梦，低头诉道：“我从小就在外头流浪、受人排挤，每次看到那些弱小的乞丐被欺负，我都想挺身而出保护他们，可是我自己胆子也不大，我总是想，将来一定要做一个女侠，云游四海、警恶惩奸！可是……”
说着说着，她语调突然发颤，也是双手环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泣道：“我学了这些武艺，自以为很了不起，以为可以替人打抱不平，却生生害了白朗和凝霜！我好后悔！呜呜呜！”
司徒云梦感受到了，这个时候的薛燕对她没有半点防备，放心露出自己柔弱的一面，是真的拿她当朋友。
那她自然而然就会想要哄薛燕，一手揽着薛燕的俏肩，一手轻拍薛燕的背，不知不觉，她对薛燕产生出了另外一种不同于情爱的感觉——怜爱。
“好啦好啦！”司徒云梦把薛燕拉到怀里，怜悯地抚慰着，柔声道：“燕儿，你不要内疚啦，你之所以内疚，是因为你觉得你害了他们，其实不是啊！”
“我能理解凝霜和白朗，白朗为了凝霜眼睛能好，他本来就愿意牺牲，而凝霜知道白朗会死，她也会活不下去，这些本来和你没关系的。”
“就算我们没来商丘，白朗为了治好凝霜的眼睛，几乎用尽了他的千年修为，而且如果不是凝霜极度悲伤，凝霜的眼睛也好不了，可能至死也瞧不见白朗的真容。”
薛燕还是有点不舒服，只是哭声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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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儿活泼开朗、热爱生命，所以不能理解，我懂。但现在这个结果对他们而言，也未必坏……”
“毕竟这世上，人和妖要和睦相处，实在太难了。”
“我在书上看过一个故事，叫做‘白蛇传’。书里是这么说的，很久很久以前，在青城山下有条小白蛇，她被捕蛇人追杀，幸好遇到了一个善良的牧童，想尽办法将她救了下来，而后小白蛇发誓要报答牧童，在观音菩萨的指点下，她寻到一个蛇洞在里面修道，一修就是一千年。”
薛燕被司徒云梦抱在怀中，闻着她身上的仙灵芬芳，听着她黄莺出谷的妙音，好生舒服，加之一晚上没睡，意识慢慢变得模糊了起来。
虽然她听过司徒云梦讲故事，但这次，她是被司徒云梦温柔地抱着的，而且，韩夜也不在身边。
司徒云梦真的很温柔，很好。
薛燕听着听着，渐入梦乡。
司徒云梦却浑然不觉，还在继续讲故事：
“等到她修炼成精时，她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做白素贞。”
“有一条与她一同修炼的青蛇，是五百年前才遇上的，白素贞叫她小青。”
“白素贞与小青再出得尘世时，四处打听那牧童，才知牧童早就老死，牧童转世很多次后，这一世，他叫许仙……”
说到许仙时，司徒云梦想起了韩夜。
如果自己是白素贞，不是仙女，是个妖精。
那小青应该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