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除了汉军,别无匈奴人。大堆的火点起来了,士兵们在火上烧烤羊肉。
林地边上,一架秋千的冷风里轻微晃动……
安排完军务,公孙袤进人雁儿的殿里,一个侍女把一些吃的摆在桌几,退出。另一侍女端来酒樽,放置斟满酒水,也退出。
只剩雁儿和公孙袤两人。
雁儿说:“坐吧,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让下人备了些酒肉,既然到了我的门上,你就是可人。”
公孙袤笑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能拂了妹妹的好意,我这个‘客人’就不客气了。”说着端起了酒樽。
“我陪你。”雁儿也端了酒樽。
两人对酌,公孙袤不禁多了感慨:“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过与你重逢的情景,绝没想到会在这样一种场合。”他抬头打量殿内的陈设既所有的一切。
雁儿也感叹:“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谁料想你果真来了。当年程崮告诉我你会来的,还真是这样。”
公孙袤说:“起先我一直不知道你的消息,过了很久才有人从朝那那边过来,说你被匈奴人劫掠到了漠北。我曾做过一个梦,看见你在空旷的野地里奔跑,你惊恐地呼叫要我来救你,有狼在追你,我似乎听见了你的尖叫,惊醒过来才发觉是一个梦,吓得我一身冷汗。”
“看来你还牵挂着着我。”
“当然,你是我妹妹,就和芹儿一样亲。”
雁儿疑惑:“芹儿?”
公孙袤解释道:“就是跟程崮一起走的那个芹额儿,还是你放了他们。”
雁儿惊呆了:“你是说阿依是你的妹妹?”
公孙袤点头:“是的,她的名字叫公孙芹。”
“天呐,这也太巧了吧。”
“她现在长安,我见过两次,一说起她的雁儿姐姐就泪眼婆娑,你是她的恩人。”
雁儿算是彻底明白了,并告诉公孙袤:“她和程崮还有个孩子,为了防止程崮逃跑,他们就把孩子放养在草原上的牧民家里。我放走程崮后,我后来托人找了,但始终没能找到。”
“我听她说过,芹儿每每想起这个孩子就掉眼泪。”
“母子连心,我想会找到的,待我以后再打听。”
雁儿给公孙袤斟酒。
公孙袤端起酒樽呷了一口,望着她:“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还好吗?”面对这位丰腴的夫人,他心里涌出一缕说不出的滋味。
雁儿说:“当我从程崮那里得知你的情况后,我有过期待,但又不希望在与你相见。我没法告诉我的真实想法,我很矛盾……”
公孙袤说:“我能理解。自从李郁郅在黑石城见到你之后,我才知道了你确切的下落,我始终相信有朝一日会见到你。”
雁儿说:“可我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雁儿了,我是休屠王的阏氏。”
公孙袤说:“你是被他们掠夺来的。我要带你回长安,一定要带你回去。难道你忘了朝那,忘了父母吗?”
雁儿心头一震:“我爹娘还好吗?我原先做梦老梦见他们,也梦见……”当着他的面她没有说出曾经有过的思念,稍停顿了下,又说道,“……时间一久,连梦也没了。”
公孙袤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眼含深切期望:“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回过朝那,军务忙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我想要找到你,和你一起回去见爹娘,可我始终没有做到。现在你就在我面前,雁儿,该当回去了。”
“当年在黑石城,我以为郁郅哥会带我回去,谁知……”雁儿有些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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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怪他,他肩负使命,要救皇上……”公孙袤解释。
雁儿摇头:“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有怨你们。”雁儿有眼泪流了出来,“看见你我很高兴,可同时我又害怕见到你们,因为匈奴人与汉军为敌,水火不容,我担心儿子……”她说不下去了。
“你儿子……”
“他,他十八岁了,也上了战场……”
说到阿多木,此时此刻,雁儿不知道,她心中放不下的儿子负伤,儿媳兰竺战死,倘若这一切就呈现在眼前,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公孙袤心平气和地对酌、对话。
这会,身心受到重创的阿多木在马蹄奔驰下向牧场奔去。
远远地,他看见了那顶孤零零的毡房,霎时,犹如暗夜里见到了曙光,他的心驰彻底松懈下来,连日来的悲伤、劳累、饥饿,他心力交瘁,实在撑不住了,再也无力跃马前行,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是吠叫的牧羊狗引来了牧羊女山丹的视线,她跑过来惊骇地一叫:“天呐!”
“王子,你醒醒!阿多木,阿多木……”
浑身被血浸染的阿多木王子不省人事。
假如身在焉支城的雁儿看到这些怕是心疼得要疯了。
雁儿与公孙袤互相凝望……
雁儿的脚步往前微微动了下,又停住了。
公孙袤站起身,往前跨了几步,眼里充满期待。
雁儿真想扑进他的怀里,但还是在凝望中扭过了头。
公孙袤站在她的面前,手不自觉搭在了她的肩头。
“雁儿,雁儿……”
雁儿肩膀在轻微抖颤……
公孙袤无法抑制地把雁儿拥入怀中。
抬头望着他,雁儿感到目眩。
片刻后,雁儿缓缓从公孙袤的怀抱里走开,来在窗前,把目光投向了层叠的焉支山。
过了许久,公孙袤与雁儿告别。
他说:“恕我不能陪你,我因为迷路已经延误战机,我得走了。”
她说:“我虽然反对战争,但我也无力阻止战争。这仗还得打下去吗?”这是雁儿想知道的。
公孙袤点头:“汉皇下达了命令,不管如何,一定要打通河西走廊,连接西域。一次不成两次,总之这里的战事非得分出胜负不可。”
雁儿明白了:“你有军令,去吧。”
公孙袤说:“过后我再来接你。”
雁儿摇头:“别再来了,不要管我,我就在这焉支城里。”
离开焉支山后,公孙袤率领数千骑士驰骋在茫茫戈壁上。
几路人马四处散开,公孙袤带领其中一支仍旧向西奔驰,寻找浑邪王的人马。
到了弱水河边已经是黄昏时分,看天色向晚,公孙袤和他的人马停下来,眼前的戈壁依旧空空荡荡。
望着湍急的河流,一时没法过河,公孙袤只得下令休息,让士兵们在戈壁上捡拾骆驼草之类的干柴火,在河岸边背风的地方点起若干火堆,取暖,进食。
随后,派出去的侦察人员发现浑邪王的人马躲进了涂山(现在叫合黎山)。
但战地统帅姬平阳并没有把攻打涂山的任务交给公孙袤。
在夺得小金人后,姬平阳考虑到先锋何东不拘泥于传统的军事思想,而是热衷于用轻骑兵骚扰的方式搅乱匈奴人的阵脚,这是其他汉地将领都很陌生的。这实际上是匈奴人所熟悉的战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命何东独自率领精兵一万攻击匈奴,并由公孙袤负责截击休屠王从荒漠逃窜西进与浑邪王汇合。何东不负众望,在千里大漠中闪电奔袭,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迂回战。六天中他转战匈奴五部落,一路猛进,并在涂山与匈奴卢侯王、折兰王打了一场硬碰硬的生死战。在此战中,何东惨胜,一万精兵仅余三千人。而匈奴更是损失惨重,损兵近九千人,卢侯王战死,浑邪王虽说得以逃脱,但他的军师、都尉被俘虏。
在这一场血与火的对战之后,少年何东的统军能力无人质疑,他的名声更是大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