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上从封地带来的羊毛毡缝纫的罩头大衣,甚至也给自己的战马套上一层毛毡外套。
年轻的伯爵牵着坐骑缰绳站在海边,他的南边是林德霍尔姆渔村,以及背靠着的低矮多石的土山。
他的眼睛相望北方与东方,任由北风吹拂自己的脸,以让自己的头脑被冻得无比清醒。
随从战士举着法兰克三狮旗和白底蓝色十字旗护卫者他。
一位身着黑袍的老者手握镶金十字架木杖,紧紧站其身旁。
这场面,活像是一位雇佣者对着苍茫大地宣誓自己准备发起挑战。
“padra!”柳多夫问道着黑袍的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你说,罗斯人是否真的强悍?”
“……”此事一下子激起很多不好的回忆,埃斯基尔保持着缄默,黑袍之下衰老的身体却在颤动。
“为什么不说话呢?我知道,东边有座岛,那些拒绝皈依的丹麦人都去了那里。总有一天,福音会覆盖整个丹麦,固然这不是我全力要追求的,我也乐见于成功。”
“你……打算向西兰岛的领主开战吗?”埃斯基尔突然问道。
“开战?也许吧。至少不是现在。我现在立足未稳,而且……”柳多夫侧过头,面色机警:“也许有一天,我可以拿回本就属于我家族的公爵爵位。我需要一些战功,我对那些敌对的丹麦领主,还有可恶的罗斯人打出胜利,即是为了你报仇,也是为了不莱梅虔诚的民众报仇,我也会获得巨大的威望,这是路德维希王子殿下不能忽视的。那个时候,我将有能力再度召集萨克森人,这样我的军事实力无法让其他贵族忽视。”
多亏了这四下无人,鲜有的几位都是萨克森族裔的亲信。
倘若此言论被路德维希听到,会发生什么埃斯基尔都不敢想。
但是,这小子对罗斯人表现出浓厚的敌意,埃斯基尔纠结极了。
“我不觉得霍里克可靠。”柳多夫又袒露道:“他就是一个海盗,和那些焚烧不莱梅的丹麦人、罗斯人没什么区别。如果……”
“如何?”
“倘若霍里克死了,我,也许可以控制整个日德兰半岛。”
“啊?!你!打算……”埃斯基尔想到了刺杀,出于自己的信仰,这位尊贵的高级教士立刻反对:“你不可以!霍里克是主的羔羊。若是你敢,我就给兰斯方面写信。而且霍里克是封臣,能处死他的只有路德维希殿下。”
“唉,我只是说说罢了。不过,那个男人过去是海盗,无论如何也是海盗。我蔑视这种人。”
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看着柳多夫这个模样,埃斯基尔一下子便想到了罗斯的留里克。
柳多夫长出一口气,拔出自己的佩剑直指东方:“先不提霍里克的事。那边是西兰岛,不臣服王国、信仰臆断的丹麦部族都在那里。等我攒够了实力我会亲自征讨他们,还有让很多人畏惧的罗斯人。”
“你果然要向罗斯人开战吗?也许,这没必要。”
“你……”柳多夫听得埃斯基尔如此说,言语中怎么有些不对味。“为什么没必要?那是一场复仇!不莱梅附近有很多萨克森人,现在萨克森人都支持我,我需要他们,更要给他们报仇。”
“但是!罗斯人的强大你无法想象。”
说着,埃斯基尔本就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煞白。柳多夫不以为意,想必这个老家伙现在被冻得够呛吧。
“既然你说罗斯很强,他们如何的强?比如烧毁杀戮不莱梅吗?”
“还有……不莱梅伯爵的战死。”
“可我有五百骑兵。”
“我听说,不莱梅伯爵的三百骑兵都死了。我……认识很多罗斯人。我的建议你最好听明白!”此刻的埃斯基尔一反平日里有些木讷的表现,一张花白胡须乱飘的老脸几乎贴上柳多夫的下巴,此时此刻好似一位爷爷在教育自己鲁莽的孙子。
一些不愿意对他人提及的痛心事,埃斯基尔拉下脸来说明。他一边说,内心一边滴血,甚至老泪纵横。
这一刻,罗斯人的残暴是柳多夫始料未及的。日德兰半岛比西欧腹地冷很多,他根本想不到比此更冷的北方还有更强大的罗斯和瑞典势力,人口很多且基本都听罗斯王公的调度。
偏偏那位罗斯王公非常年轻,夸张的野心让人震惊。
因为,留里克告诉过埃斯基尔本人,自己想要做奥古斯都,想要建好一个酷似罗马的强国。这固然听起来是天方夜谭,但罗斯人的扩张之快规模之大,让埃斯基尔不得不想想这是真的。
留里克是罗斯的顶级贵族,罗斯商人蓝狐在海泽比落难,自己成功劝其皈依天主,埃斯基尔对此很自豪。也是基于这个蓝狐,他知晓了更多有关于罗斯的秘密,甚至是极北地区的一些琐碎的地理构造。
埃斯基尔本只是传教士,他在罗斯游历时期自然也成了实在的间谍,大抵就是这种原因,他被囚禁了两次。
他对罗斯与瑞典的最大感触是拥有着庞大人口,这些人全是信仰异端的,可转念再想,他们都是些迷途的羔羊,只要假以时日他们都是可以皈依天主的。至少他们对天主并非绝对排斥。
罗斯王公留里克有着宽广的眼界,甚至有精力去干涉不列颠岛上的王国王权更迭,而且对丹麦表现出很强的敌意。敌意之事毋庸置疑,这方面没有谁比丹麦王霍里克更有感触。
埃斯基尔自从开口说话,逐渐变得滔滔不绝,他惨白的脸也因愈发激动而变得红润。
一番口腔体操下来,柳多夫心头的狂妄之火被浇灭了一大半。五花八门的有关罗斯人的琐碎情报柳多夫不甘心,直到埃斯基尔说罗斯人可以轻易集结五千名披甲的士兵,他被狠狠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