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衣着单薄跪在这寒冷房舍,以求寒冷令精神镇定,也以这样受罪的姿态向诸神展示自己的赤诚。
她尤其向着奥丁的神像祈祷,闭上双眼默默祈祷。
忽然,像是受到了神谕。她站起身目光坚毅地看着被油灯照得闪亮的神像,满意得默默低语:“我懂了,我全都懂了。”
诸神需要祭祀,只有得到了鲜血、见识到民众的诚意,才能赐予远征的大军以神力从而获得胜利。
如果一个远道而来者说明了战争一事,这或许可以理解为一个人的妄言,可以不予理睬。然所有抵达都城的人都在说国王御驾亲征斯摩棱斯克一事,那就是真实的。
它不但是真实的,而是这场远征缺乏一个必要的流程——战前祭祀。
当年讨伐丹麦、初次讨伐法兰克,出征之前可是祭祀了百头驯鹿,鹿血染红了海洋。罗斯是排斥人祭的,尤其当前的罗斯社会连奴隶的人数都极少,为了向诸神表示诚意,罗斯在牲畜祭祀上多年来就是大手笔,且罗斯的确有大肆屠鹿的资本。
第二天,大神庙大门紧闭,全体祭司在内廷集会。
年轻的祭司们窃窃私语,甚至连维莉卡也不知道母亲有何意图。
不久,露米亚头戴鹿角盔,手握宝石权杖走出帘幕,以最庄重的着装屹立在所有人面前。
“肃静!”她使劲敲一下木杖。
见聒噪已除,继续宣布:“孩子们!我们将紧急进行一次活动!我们伟大的王正在南方讨伐凶恶的敌人,斯摩棱斯克人向我们发起挑战,而国王将抓住这次机会彻底击败他们。诺夫哥罗德地方的军队在行动,但国王缺乏一次祭祀!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们要向诸神汇报这次行动。”
说到此,话语已经引得轩然大波,露米亚再敲打一番木杖继续阻止聒噪:“今日神庙封闭,你们所有人开始准备!事不宜迟,我们将在明日清晨,在海滨祭坛完成这次祭祀。一切,就按照光明节的标准做。你们,都退下吧。”
众祭司愣了一阵,才陆续在领班的指挥下撤出。
“维莉卡。还有你,乌鸫。你们两个留下。”露米亚最后道。
不久,两位姑娘持续讶异地站在“长着巨大鹿角”的大祭司面前,对于乌鸫而言,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大祭司如此庄重——仿佛一位从森林里走出的精灵。
头顶鹿角、身披鹿皮,露米亚的打扮确实像鹿,此乃罗斯人自古以来的信仰,大祭司的装束越像驯鹿就越为人称道。
显而易见的是,驯鹿在罗斯社会文化里颇为关键。
只要条件允许,驯鹿就是祭祀活动的主角。
露米亚尤其凝视乌鸫的脸庞,惹得女孩不禁回避。
“看着我的眼!”她呵斥一声。
不得已,乌鸫只好看向那大祭司的漆黑双童,此刻犹如与森林里的鹿神相视。
“我注意到了,你在练习用剑。如何?已经准备好在活动中施行最关键的仪式?”
乌鸫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自己当然没有准备好,这一刻可不好否定。
“准备……准备好了!”女孩咬紧牙关豁出去了。
“她真的准备好了。”露米亚又看向女儿。
“当然。”维莉卡不忍闺蜜出丑,立刻攥着乌鸫的胳膊:“她会做好的。她不会害怕。”
“也许吧。但!这是非常正式的仪式,如果办事不够干净利落,就是对诸神不敬。到那个时候。维莉卡。你……可能失去你的姐妹。”
“这……总不至于把她抹杀吧?”维莉卡顿时一怔,以苦笑掩饰惬意。
“那倒不会。不适合做祭司的女人将被开除。蓝狐就在都城,她若做不好自有合适归宿。”
露米亚没有再深入说明,她知道女儿会告知这位落魄的法兰克公主一切利害。
就这样,随着乌鸫从维莉卡的嘴里彻底获悉有关盛大仪式的细节,她本能逃避、双手颤抖,自诩根本不能做好。
可自己已经夸下海口,已然没有退却的理由。
最后一夜,所有祭司女孩吃过简单晚餐后便集体沐浴更衣,即是以最纯洁的姿态参与明早的猩红仪式。
乌鸫再次因泡澡弄得精神有些恍忽,她依旧与维莉卡共睡一张床铺,女儿的手攥在一起。
“比我想象得来的更早。明日,我必须割断一头鹿的脖子么?”
“你怕了?”
“我怕。我真的怕!”
维莉卡能感受到自己姐妹的颤抖,她不好再做什么,只好默默劝慰:“能亲自屠戮的祭司地位崇高。姐妹,这是大祭司给你的机会。我听说法兰克有一位伟大的查理,你就是查理曼的孙女吧?”
“我……我是。”乌鸫本不愿提及这些事,被问到了只好肯定答之。
“你既然是伟大战士的孙女,也该如你爷爷一样勇敢。又不是让你杀人,你怕什么。”
“好,我不怕!我不怕……”
乌鸫的紧张忐忑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疏解的,何况维莉卡将仪式说得更为极端。所谓既然是国王突然集结重兵南下,意味着这场冬季战争规模其实很大。为此就不是祭祀十头鹿这么简单,或许能有五十头鹿献祭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