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顶级男性贵族,哪怕是自己的父亲洛泰尔,他们的身上时常散发着微微臭味。那是汗臭与体臭的混合,只因他们总是骑马行动,即便拥有温泉也不是日常洗澡。
女性贵族的状况更加糟糕,反倒是了被掳到了罗斯的都城,乌鸫或是主动或被动得频繁洗涤自身,辅以加了玫瑰精油的香皂,整个人一直维持在洁净状态,浑身也散发着阵阵花香。
甚至,她鼻子上与脸颊处的雀斑都少了很多。
雀斑的存在被教士们强行做了解释,它的数量取决于人生中做好事之多寡,至少雀斑越多者就越是虔诚。
自被俘快整整一年,她已不吃这一套。乌鸫更愿意相信自己的观察,她承认自己背叛了主,却绝不承认自己是一个恶人。她这辈子从未杀人、从未欺骗,如果真的有双手染血的经历,那也是信仰新神后在祭坛上处决牺牲驯鹿——这种行为恰恰能得到奥丁的爱。
她知道,罗斯王明明是战争的始作俑者,明明是使得自己被掳走、亚琛被洗劫的元凶,现在这个男人就坐在自己面前,真的一点也恨不出来,甚至……愿意与他好好聊聊。
一个女孩彻底放下戒心,殊不知她的勇气、傲气与敞亮的心,也令留里克充满兴趣。
“要是我的女儿维莉卡有这般见识该有多好?!一个女性统治者当有这样的气质……”
见识,不仅在于当时去去过那些地方、吃过那些美食,它更是一种待人接物的哲学态度。一度被吓懵的乌鸫,她已适应了罗斯的生活方式,冥冥中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也在觉醒。
她亲自面对罗斯王强调“我愿做哥德堡伯爵夫人”,难道仅仅是做一介贵族之妻?
因为罗斯王国可没有《萨利克继承法这一套,罗斯的女贵族可以拥有实权,尤其是军权。她真切意识到,嫁给蓝狐后很大程度上是与丈夫分享伯国的统治权。
正所谓爱之深恨之切,见得自己同床共枕的好姐妹维莉卡可以面对生父如猫咪般疯狂撒娇,这是她可望不可即的。生父洛泰尔喜好打猎、喜好战争,对于自己完全是以女修士的态度在供养着。
甚至平民女子也有权依偎在父亲身边撒娇吧?反观自己,几乎都不能触碰生父的一根毫毛,面对着他拎起裙子行宫廷里已经算最亲昵的接触。
“父亲,我想要报复你。叔叔,我也想要报复你。你们都不爱我,我……该以我的方式告诉你们什么是错的。”她把这些堪称大逆不道的想法压在心底,然而自己已经站在北方人的立场,那些法兰克式的救道德,也许可以抛诸脑后了。
在阁楼式宫殿,晚餐先于蓝狐抵达。
那些厨娘拎着装着打卤面的篮子送上第二层,就在侍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大祭司露米亚,她亲自下楼把餐食拎上来,接着油灯柔光将玻璃大碗挨个摆开。
劲道的手工面条再浇上鹿肉酱与腌卷心菜做的卤子,留里克心目中的打卤面早已复刻成功,而今已是王室和总督府很喜欢的一种餐食选择。前提是食客要懂得运用两个木棍的快子,亦或者一支叉子。
在等待餐饮的时间里,维莉卡浑身像是涂了胶水一直黏在自己父亲身上,一年不见了为了补偿大女儿,留里克也就任其撒娇了。
第三层有着木桌,这里就作为简单的家庭餐厅使用着。
可它真的简陋么?
乌鸫一直在默默观察罗斯王的起居,吃饭可是重要的一项。因为在亚琛王宫,仅有自己的两个哥哥有权与国王父亲在一张长桌吃饭,显得在特立的餐桌吃饭是王权的证明。
不过即便是吃饭,法兰克王室的吃法也远不及罗斯王的优雅。
餐具?一把刀子罢了。她见识过自己父王的吃肉吃鸡,以刀子割大块的肉,罢了直接上手去撕扯,手上弄得满是油无妨,在桌上的抹布蹭蹭亦或是在自己身上一蹭就罢了。
远不似罗斯这边在餐具上的讲究,何况罗斯人的伙食花样堪称复杂。
乌鸫被邀来成为座上宾,实际在留里克看来,这不过就是所谓“二十一世纪普通家庭晚餐模式”罢了。
木桌摆来四把椅子,分坐着留里克本人、露米亚、维莉卡,以及特别客人乌鸫特来西亚,
但在餐桌上,留里克更乐意直呼她的真名。
“你不必拘谨。我的女儿很喜欢你,吉斯拉,这说明你的确值得喜欢。现在与我共进一场简单家宴,希望你可以适应。”
“好的。谢谢罗斯王……的款待。”
就像乌鸫在观察留里克,留里克亦在观察她。一个人的品性究竟如何,往往就在日常生活中不经意的表现。
这女孩看着就像是接受过严苛宫廷教育,吃饭之际是否非常讲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