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伙在震撼的同时也是服了,罗斯王留里克就是一个金发的北方海盗,恰是这样一个人说着一口教会拉丁语,对那些圣迹的描述头头是道,就是这些描述态度咄咄逼人,仿佛是从根本上态度否定。
哈德博尔德无法接受自己的信仰被这样说,奈何自己也不好反驳,因为罗斯王的逻辑并无不妥。
因为自哈德博尔德还是孩子时候,科隆就已经保有了真十字架。
科隆城是历史长得惊人,奈何以如今的基督纪年法,教士们普遍一位这个世界诞生于几千年前,人们生活在第六纪元。
圣母生育了那位代人受过的圣人,第六季元开始,至今也不过几百年罢了。
在教士们的认知里,每一个纪元都是跌宕起伏,伴随着文明的崛起与衰落,而今不祥的说法也在各大教区间流传。因为查理曼被加冕为罗马皇帝,查理曼又与东罗马维持和平关系,一时间东西两个罗马在形式上再造了“二帝共治”的局面,差一点因为联姻使得两个罗马合并。第六纪元终于从混乱回归和平一统。
但是现在,帝国正在全面内战,频繁的北方与南方蛮族袭击被认为是灭世之兆。
罗斯人,就是现在诸多北方蛮族中最具破坏性的,即便他们已经渐渐变得不再令法兰克的大贵族、高级教士陌生。
哈德博尔德一厢情愿得认为当罗斯王亲眼见到真十字架后,会摄于其神圣力量不可自拔的下跪并当众宣布接受洗礼。
这两年一批丹麦人就真的在这大教堂里接受了洗礼,再想到当年那一支罗斯船队过境时候,一众声称已经在北方大主教处皈依了的罗斯人执意进入大教堂参观,乃至在教堂里打地铺睡大觉,虽然他们离开后弄得礼拜堂臭烘烘得尽是便溺秽物。
此事虽然不堪,至少证明了北方蛮族可以皈依,而今那些家伙的身份已经成为了拿骚-科布伦茨伯国的各级贵族。
如今一批丹麦蛮族划着长船而来,他们拖家带口得要求皈依,现在一个个都有了教籍,身份证件还都写在羊皮纸,做成卷宗档案放在这座主教坐堂的档案室中。比起当年那些大大咧咧的过境去拿骚的罗斯人,新晋的丹麦人显得更克制与好掌控。
但罗斯王认定了科隆的真十字架是赝品,哈德博尔德五十年的信仰……崩塌了一大半。
老家伙也就不再奢望罗斯王皈依,只求他不在大教堂捣乱即可。
整个场面尬住了,在场的下级教士们听到了逻辑清晰、极为劲爆的拉丁语发言,见得大主教冷汗涔涔,教士们只好弓着背呆若木鸡。
“你不说话了?”留里克冷静一下问道。
“不知……我已不知如何去说了。”
“至少……你的大教堂很不错。到此为止吧,我宁愿聊聊别的。”
“好!好的……”下意识伸出衣袖擦一把汗,不想继续尴尬下去的哈德博尔德就将留里克向着自己的办公室领,同时也吩咐人去通知科隆的财务官,准备就商业贸易问题以罗斯王聊聊。
设计单纯的贸易问题,所有的尴尬到此为止。
哈德博尔德原则上不可涉及这种有关商贸的小会,他令各枢机们退场,自己仅以监督者的身份,监督自己的财务官不会和善于做生意的罗斯王谈某些过分的事。
在这里留里克见到了这位据称叫亚伯拉的财政官,奇妙的是此人并没有佩戴常见的十字架,就其打扮而言也有特别之处。一切迹象表明他是一位东方流亡者,其祖先来自东方的黎凡特,一番探讨下留里克也获悉这样的事——在科隆城内的一个独立小社区,居住着尽是这样的人。
科隆自古以来有着一个黎凡特流亡者的小社区,它经久不息,他们自行发展出的语言也就是意第绪语,倒是这个时代,科隆城民间混说着法兰克语与萨克森语,实则这双方彼此基本互通交流无障碍。
刨去一切有关信仰的干扰,这位亚伯拉很乐意与留里克聊聊贸易的事。
因为其所在的小社区,居民因禁止买下土地垦荒、也禁止持有任何武装哪怕狩猎都不行,为了生活他们做起了来料加工的业务,生产皮革、羊毛制品赚取利益是生活关键,即便为此他们要纳重税。
但没有谁比他们这伙儿更懂得贸易、更懂得早期金融。城内做来料加工的民户多了去了,如果他们缺钱了,小社区可以为其提供贷款服务,就是换钱的时候必须多给钱。
小社区的所有人可没有对“高利贷是渎圣”的罪恶感,他们本就是科隆城的客人,而这种金融行为,其他人基于信仰可不敢做。
财务官亚伯拉所在的小社区很乐意卖出现有的所有成衣、衣帽,并愿意探讨一下未来产出的交易权与预付款价格。罗斯王留里克考虑到过冬的需求,从来不可能觉得自己准备的冬装太少。
双方便在科隆大教堂内堂而皇之的谈起真正的商业合作问题,除了成品衣物数量、价格、未来的产能、预付款、支付方式等,甚至连签署书面合同这样的高级行为都在谈判了。
哈德博尔德全程观望,他想插嘴又不知如何去说。他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对向打住这种亵渎神圣的交易行为,又碍于自己的面子,以及整个科隆城的安危不敢给罗斯王甩脸色。
至于事后给城内的这群客人,哈德博尔德也不敢事后报复,因为自己需要精明的财政官,再见到这个亚伯拉与罗斯王离奇得仅有一面之缘就谈笑甚欢,自己就更不好出手了。
哈德博尔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很后悔自己鲁莽的承诺,现在只希望这两个人能赶紧结束对话,让教堂内的秘密闹剧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