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仆两人,不知不觉,也走过十几年的光景,广武一朝的明枪暗箭、尔虞我诈他们走过,登南山被北奴数万骑军围困,险些死在那剑雨里,用枯木做坟的日子也受过。长安鲁王谋反,杨泰一人领军就平乱,若是趁此登高一呼,那他们或许就只能做那漠南草原上的孤魂野鬼。
杨景本是不喜阉宦的人,为此还让自己的几个儿子少时都没有贴身侍奉的宦官,可还是让陈和做了这十万宫人之首。
“你啊,朕让你去办的事,做得如何?”杨景翻阅完了奏折,只是用朱笔批了一个“允”字,就走到了这已经摆满了一桌御膳的案边。
陈和双手奉上了那双玉箸:“韩王殿下昨日就回过了浊水,晋王殿下在浊水岸边休憩了一夜,湘王殿下和淮南王只是同行了百里,就一个往东一个继而南下了,奴婢刚刚收到的消息是,淮南王这一路都没停,护卫的锦衣卫们被折腾得不轻”
“羽儿在那幽巷里憋了太久,心里有气,朕知道,随他去吧,你告诉淮南道今岁给宫里贡品,悉数给淮南王府,淮南王府要从速建好,天家的王爷,总不得娶个亲都要借他的巡守衙门吧?银子差多少,给份折子上来就是,从宫里出”
自小看着杨羽长大的杨景,如何能不知道自己这个从小没吃过苦头,享尽了荣华的侄儿心性如何,这奉安路上从来没露过半分的不快,还总是藏拙,在几个皇叔面前故作惊惧,感念圣恩的模样。
可一想,知道藏拙就好,有刺不怕,懂得遮掩总比露出来伤了人,最后害了自己强。
“奴婢明白,陛下让奴婢去给镇国公说的话,奴婢也说了,公爷说既然如此,那殿下被禁足的事,他也好回府有个交代,公爷还说明日就返京去给宇文姑娘和楚王殿下的婚事准备”
陈和或许是天底下为数不多,能在杨景用膳时,逾矩给杨景奉汤的人,因为平日里忙着国事,杨景用膳的时间很快,陈和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已经金碗见底。
“做叔伯能做到他这般地步的,大宁也就这一人了,朕听说那嫁妆就要半个镇国公府?换朕可做不到。还有,这不是让长安百姓说朕的不是么?百姓家娶个媳妇还得破财呢?朕这个做天子的,给儿子娶个媳妇,反倒还拿了人家半个镇国公府”
在陈和这种亲信跟前,杨景自然是随和许多,说笑起自己的次辅也是毫无顾忌。
“陛下说笑了,天底下哪里有人敢说陛下的不是,这国公爷如此,或许也是念着是其兄长的遗女,老公爷在的时候,也好生嘱托了宇文大人一次,还亲自跑到宫里,找先帝要了这份姻缘,给二姑娘谋个一世富贵”
这些宫廷秘闻,勋贵家事,旁人说起来指不定要惹起怎么一番风波,可在陈和这里,也就是随口一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