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祖实录》里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一次推敲的“陈桥兵变”之事,欺瞒天下愚民还可,怎么可能会瞒过他。
所以,很早以前的宇文杰就知道,先帝知道赵康不会反,可还是想让赵康去死,从赵康受命,领了圣旨去陈桥点兵准备北伐那一刻,赵家就已经没有活路了。
锦衣卫从陈桥大营里翻出的黄袍,在他这个当时的锦衣卫副使这里,像是一件笑话,又像是一堂上给其余几家国公勋贵还有北地门阀的一堂课。普天之下,只要朕想让谁三更死,就不可能让他看到五更天。
江湖悠悠,第一宗门如何,八千骑军够不够?陈桥兵壮,虎狼之师又如何,十万大军够不够?
此时的楚王府里,最想知道答案的那个人反而是平静的,在宇文雪那几句他眼里颇为不俗的见底过后,一日一夜之间就先了洋洋洒洒三千字的边策。
其要义,既有杨宸就藩之初就想到的“用夷制夷”之策,即除了藏司之外,让南诏和羌部、廓部自相残杀。
不过还提了一点特别的东西,即不同于朝廷对西域的做法,廓部、羌部皆是一州之地,大赵年间就已经设土司治之,言行悉同中州,或可见时机,出兵灭其王族,分设流官治之。
在用兵上也是两手准备,四关的关城可修,不过要用互市所盈之银去自行修缮,定南两州之地,十余万大军太多,对付三夷也全然不需要。故而要精简士卒边军,把云州和海州数郡之地,以及阳明城的步营裁撤至半,择良将练之。还有就是屯田之策,除去四关之军,还有长雷营,以及即将新建的两营之外,悉数要闲时为农,战时为军,军粮自给。
这就藩半年来,经过几次征战,杨宸对战阵的事谈不上真的就可以得心应手,却也绝不会再像从前那般想当然。以为骑军真的就可以驰骋天下,横行四海,对定南卫边关之外那三夷的善战和险要之地的危险也更为清晰。所以今日奉诏所写的边策里,“威服之,使争之,择机开疆之”占据了杨宸的全部。
在如今楚王殿下的心头,对付三夷最好的方式还是用最小的代价去亡其国,永绝后患,也不会像大奉一边和藏司厮杀百年,一边又源源不断的让自己的骑军去陷在瘴气沼泽还有那些密林里不可自拔。狮子搏兔,也要全力,让三夷相争,一击全胜之就好。
至于为何如此信誓旦旦,甚至还在边策里直接提到朝廷饷银不必十万,皆可以战养战而破之。只能说,因为才十八岁,又是天生贵胄,自负也好,自信也罢,仗总该打上了才知道。因为同样的年纪,有个人做了骠骑将军,带了一支骑军就封狼居胥,做了冠军侯;而有个人统率了四十万大军,却又只落了个纸上谈兵的千古笑话。
禁足的日子里是漫长而单调的,除了想来一处又把边策中的不妥处改改之外,就是在王府里读读书,再和去疾比试比试拉弓。开始两日写边策不觉,写完边策之后的杨宸确实心烦至极,比从前在皇子居所每日忙着读书骑射到晚上一身疲累更为心烦。
一个急性子的人,生生的关在这王府里这么几日,难受几日过后,才真的沉下心来,把想了想种种事的前因后果,从就藩到平乱,从回京到遇刺,从入京到禁足,安彬和去疾只能看到前几日写完边策后,百无聊赖,动不动就把弓箭在府里乱射一通的殿下忽而沉寂下来。有时自己泡了一壶茶就能在冬名院里坐上一日,还不算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