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阿妈得了咳病死了,阿爹今年和大王打仗去了,村里说是和大王一样死在了亡山,可是也有人说被月鹄抓到了做了奴隶。我阿爹是个勇士,用刀很厉害的,不可能做奴隶,一定是和大王一样战死在了亡山上”
这种年纪的孩子,若是换在中州还叫做孺子,家境好些该念私塾,可在羌部也已经学会了宁死不降,知道了战死沙场比做奴婢来得痛快。
月依面露难色,无论是做了奴隶还是战死沙场,阿图总归是因为月家没了父亲,杨宸没有拆穿月依难堪的真相。只是转头问道:
“那你一个人在家里,吃什么?”
“糠粑啊,我们都是吃这个”
看到杨宸不解,这少年还跑进屋里去取了一份出来,这种将豆子和红薯碾碎成浆,再加些野菜取色后放于热锅之上烙好,卷起来配点辣椒就是他的主食。也正是如此,方才看着面色蜡黄,骨瘦如柴。
“屋里还够两天的,这个算是请你吃”少年将那他自小便知道是糠粑,是他们羌人主食的东西扯开一半交给了月依和杨宸。他不知道自己的饭食放在如今的中州叫作糟糠之食,果然,杨宸刚刚吃下一口便觉苦涩,翻涌出一阵恶心。
可杨宸不知,因为自己这一份,这个懂事的少年会在今天饿上一整日的肚子,否则等他阿爷回来察觉不对了,又会是一番风雨。
“能不能,让我骑骑你的马?”
这少年沉默了良久,虽然很疑惑为何这糠粑在客人这里有些难以入口,可还是觉得一份糠粑换自己骑一会儿马对客人来说算不得亏。
“骑过马么?”
“阿爹教过,家里原来的马骑过几次”
战马在羌人这里是极其珍贵之物,本来还指望着这次打仗若是能赢,对这个家来说分到的财货奴隶就可以日后为羌部供养一位新的骑卒出来。可是不曾料到是那等惨败,在阿图的娘亲治病耗去大半家资的时候,彻底将这羌部里从前算是滋润的军户之家彻底打垮。
阿图的祖父去城里是去看新王不假,可也打算是卖一份和先王出生入死的人情替自己的孙儿讨来一口饭吃,免得在冬日里饿死,让自己的血脉彻底断绝。战马没了,儿子也没了,对那位曾随木增出生入死的老羌骑来说,这世道已经够了。
杨宸和安彬都看穿了少年的谎言,但望着那渴求的眼神,杨宸还是多问了一句:“为何想要去骑马?”
“阿爷和阿爹都是大王的骑卒,我也是,听他们说那月鹄的南诏的第一勇士,很了不得,要想报仇我就得学会骑马”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赢?”
杨宸的本意是提醒这位少年知难而退,可哪知这少年来了一句:“月鹄会老,可我会长大,等我高过他,我就能赢”
如此看来,羌人尚武,并不逊于南诏,想起大宁的腹地里,杨宸心里没有由来的涌起一阵隐忧。
“去,带他骑骑马,不要走太远,咱们该回去了”
杨宸扭头吩咐比这少年大不了几岁的去疾,后者点头应诺,安彬也适时跟着退去,让这羌部人家的院里,只剩下一位宁人,一位诏人。
看着因为刚刚阿图之言沉默许久的月依,杨宸打趣道:“看来你二哥仇人不少,哈哈哈,等你二哥老了,不知还有多少人要去寻仇”
却没有等来预料中月依的争辩,只见月依面色依旧难看,丝毫不曾找杨宸来一番不快,反而是语重心长地说:“可是报了仇就能太平么?水东水西厮杀了百年,你的儿子杀我,我的孙子杀你,可杀来杀去,换到了什么太平,若没有父王,真不知我们诏人还要自相残杀多久。可诏人不打了,又有了羌人,日后”
“怎么,日后怕本王来凉都找你寻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