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底下,换个天子的话可不是谁都敢随便说的,虽然宇文的女儿太适合做大宁朝的皇后,但如今的东宫毫无破绽,安安稳稳的做个藩王正妃,又有何不好。
坐进了自己的马车,宇文松方才将阳明城里公府探子的密报又塞了回去,因为自己父亲忙于国事,宇文松已经在宇文杰的同意下插手镇国公府遍布天下的门生旧吏音信往来之事整整两年了。
这位身上担着长安第一纨绔之名的第一等勋贵子弟究竟有多少的力量,这座马车外的长安城不知道,那满朝的清流文臣也不知道就是这位日后的镇国公,会成为他们几代天子门生的噩梦。
因为知晓了宇文雪忙于瘟病之事最后小产让自己又要等些时日才能做到舅父,他心里对即将入京而自己父亲又特意嘱咐过要先去见上一面的和珅多了几分恶感。
对这种听到能入长安做官就屁颠屁颠跑来的朝廷命官,出生便在长安城,姑父是天子,两位表兄一位是太子,一位是楚王的少公爷似乎的确有这份不屑的底气。
八九月的长安城秋风怒号,回到公府的宇文松卸去一身朝服官衣,没有穿什么雍容华贵的锦衣,而是一袭游子打扮,若无家业在身,或许大宁朝的小公爷还真的就负剑出走,离开这座人人趋之若鹜的长安城了。
离镇国公府算不得远的东宫在大宁朝今岁格外有些不同的秋风里显得格外安静了些,太子殿下一如既往为圣上所亲之信之,尽管方孺被贬,但除开疯子,没有人会将这件事想成天子对东宫的警告,抑或是替东宫来调教一下这些口口声声要做直臣的清流新贵。
何况如今太子妃已经怀胎八九月,少不得引人去注意这东宫里每时每刻的动静,长宁殿里母仪天下的宇文云几次请旨出宫来东宫探望自己其实最初谈不上喜爱的儿媳,长宁殿里的能做事的奴婢几乎都被打发来伺候太子妃的饮食起居,唯恐东宫笨手笨脚被姜筠儿惯得不成体统的奴婢怠慢了大宁朝太祖皇帝的儿孙。
身为太子妃母族的德国公府更是为此事忙得前仰后合,五军都督府的天下军务和为东宫寻觅天下圣手的接生婆比起来显得有些不值一提。
德国公姜楷的弟弟姜韬已经让姜家在北地各道的门生故吏去引荐民间接生绝无失手的婆子,这位来日的国舅爷对这事上心得有些过了头,在长安道的梁县欺辱了两个妙龄的女子,这种山野色对向来没什么好名声的姜韬来说是不可能收入府中去服侍自己的,偶尔解解渴还行。
德国公府家大业大,随他怎么折腾,所有人都能看出若是太子妃此番生的是一位皇孙,那姜家少说还有几十年的富贵。
虽然一个女子不堪受辱自己投了河,但是两险这户小小的衙门如何敢把德国公的弟弟下狱,求告无门之后,女子的父母因为那梁县的一百顷良田还有一千两现银一百匹布也再未多言其他。
大宁朝永文六年的秋风里,除开天下的又一个丰年之外,那丰满到要将自己压倒的庄稼天梁下,江南的清流之水浅了几许,北地世家勋贵的门庭悄然间如上了新漆。权宦的悄然易主,清流的被贬出京,四卫藩王的磨刀霍霍,东宫里太子妃日渐沉重的步子,还有陈桥赵家岗上赵欢儿墓头的野草被除之一空。
好像都在告诉天下人,风平浪静的永文六年,秋日稍纵即逝,转瞬就会是冬日的阵阵闷雷。
永文六年九月十七,随着太子妃姜筠儿的忽然腹痛,永文帝杨景罢午朝和皇后一道亲至东宫,一个时辰之后,东宫正殿里的一声啼哭传出,除了杨智将满眼怜惜放在了因为生子被折腾得憔悴万分的姜筠儿身上之外,所有的目光都放下了那位哭泣的婴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