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作杨威来说,杨景只会当作是父子间的玩笑,但话从杨宁的口中说出,便有自己的这一番真意,杨景没有再勃然大怒,只是看了一眼被自己刚刚的话一并吓到的杨瞻,又伸出手让杨宁跪进了一些。
打消了继续教训的打算,反倒是含情脉脉地叹道:“宁儿,父皇也会老,不可能像他们日日说的那样千秋万岁,古往今来莫说千秋万岁,知天命的君王又几人,花甲又几人,等父皇老了,你说说,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要害你,你怎么办?”
“儿臣还有太子哥哥,还有几位皇兄,他们不会让贼人害儿臣的”这是杨宁的肺腑之言,在他这里,被人保护是一种生而有之的习惯。
“若是他们自顾不暇如何?他们几人天南地北,一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彼此兄弟朕都不敢断言,你说说,他们如何护住你?”
杨宁未在辩驳,心头也不禁想起来若真到这样山穷水尽的地步该如何,而这样的地步在他这里从未想过。
“那儿臣,儿臣,儿臣就去给皇爷爷守陵,母妃说日后的天下的断不会再让藩王拥兵自重,儿臣只要不带兵,就不会有人见不惯儿臣,若是还嫌儿臣占着王爷的位置,那儿臣就自请废爵,做个布衣去给皇爷爷守陵。有皇爷爷在天之灵,在阳陵没有谁敢害儿臣。”
陈和在一头也不知是该说这位九皇子太过天真,还是当真要傻人有傻福,侧过身子未再直视着跪地的杨宁,瞧着是在盯着宫外的万家灯火,实则是用余光不停地打量着杨景此刻的神态。
听完杨宁之言,杨景似乎有些出神,并非怒其不争,也没有责怪杨宁将这些话和盘托出,沉思了片刻,杨景才说道:“起来吧,地上凉的很,你生得膀大腰圆,可这身子比你的几位皇兄,可要差太多咯”
“儿臣谢过父皇”
杨宁刚刚起身,杨景忽然直截了当的问了一个问题:“宁儿,你是想做代王离你三哥近些,还是想做蜀王离你三哥和七哥近些,还是说你喜欢江南想做个越王?”
杨宁不假思索地回道:“父皇,儿臣不懂这个三哥口中的一等字二等字有什么差别,父皇让宁儿去哪儿,宁儿就去哪儿,父皇要儿臣一辈子待在长安城里,儿臣就绝不会离开长安城一步。母妃说过,天底下谁的话都可以不听,可父皇的话必须得听”
又是一个满口母妃的人,杨景心底筹谋稍许,想来或许此问让杨智来回答比杨宁回答更好一些,随即挥手作罢。等到父子两人都相对无言之际,一直躲在杨景身边恨不得一眼都不放在杨宁身上的杨瞻方才郑重其事地踏出了一小步,稚声稚气的喊道:
“瞻儿见过九皇叔”
这时才想起来自己此行目的的杨宁颇为溺爱地将手摸到了杨瞻的额头上:“瞻儿,皇叔带你去皇祖母哪儿吃糖可好?”
杨瞻不敢直接应答,又因为这一个糖字被惹得有些垂涎,杨景是多年不曾亲自带过孩子的,如何能知道自己今日那份清淡的晚上让自己的孙儿此刻腹中正是馋虫作响。
“你小子,是来朕这儿抱走瞻儿的?”
“回父皇,母妃在贵妃娘娘宫里说话,贵妃娘娘说父皇要静养,瞻儿又还小,晚上容易哭闹,怕搅了父皇清静,便让儿臣来将瞻儿抱回去,等明儿得了闲,儿臣再将瞻儿抱到甘露殿来”
看着杨瞻自己期盼的小眼神,杨景又如何能忍心设阻,一并摸了摸杨瞻的头说道:“那瞻儿就先去皇祖母宫里吃糖?等明日再来皇爷爷宫里陪皇爷爷下棋?”
杨瞻尚不曾来得及点头回答,只是浅浅地点了点头,杨宁便迫不及待地将杨瞻抱了起来,还感慨道:“那父皇慢慢赏月,儿臣就先领着瞻儿告退啦?”
“去吧”
杨瞻怪得出奇,在杨宁的怀里毫无哭闹,任由杨瞻抱走,等到走远还指着城外的宫墙问道“皇叔,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