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蛮刚刚听闻杨景深夜召见,一时间也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急着将先帝御赐的虎首鎏金的百兽甲披在身上,腰挎长剑便入了宫来。甘露殿的内宦再是如何不懂事也不敢出手让曹蛮将佩剑取下,只得任凭他走了进来。
眼下的大宁武人之首走进了殿内,内阁几人也如刚刚那一番是起身行礼相互问安,曹蛮为长,宇文杰让出上座给曹蛮也是情理当中。可曹蛮也并不打算倚老卖老,坦率地说道:“如今你是镇国公,镇国公是国公之首,甘露殿是公堂而非私宅,心意老夫领了,可这位置该你来坐。”
推辞不下之际,杨智搀扶着杨景走了出来,一直在御书房里向杨景面呈晋藩士卒多少,粮草几何,北地暗中往来之人有多少的杭安一并出现。
杨景缓步走从众人眼前坐到了龙椅之上,杨智则是退了两步站在身边,苍老的右手缓缓举起示意众人不必拘礼赶紧落座之后,杨景立刻向杨智吩咐了一声:“搅了诸位,深夜召进宫里,想必诸位此刻也是想知道我大宁朝究竟出了何等的要事。不承想朕还未等来邢国公的捷报,竟然等来的和珅的密奏。太子”
“儿臣在”
“念给朕的诸位臣工听听,听听我大宁朝出了怎样的忠臣,又出了怎样的逆臣”
“诺!”
杨智转过身来,将和珅的折子摊开朗声读了起来,尚不曾读完王太岳和宇文杰的脸色已经变得凝重许多,北伐的要紧时节,晋王谋逆,水淹晋阳数十万百姓,每一件都是要命的事。而杨智刚刚念完,杨景还未问几人如何看待此事又提了杭安一句:
“杭安,说说晋藩麾下有多少兵马,多少粮草吧”
“诺!”刚刚落座的杭安站直了身子,面朝杨景又念了一遍:“广武十五年,晋王就藩,先帝命卫军三千,都督晋阳卫,兵马五千。广武十八年,先帝念晋王三晋之乱有功,扩卫军五千,随废楚王北伐,都督晋阳三镇兵马,合计三万六千人。永文元年,圣上改元更始,命晋王巡视连城,都督河北道三卫兵马,四年晋王无道,撤晋王府扈从削甲士八千,晋王卫所北移连城防务,又六年,再削晋王扈从,甲士三千人。至七年,晋王麾下兵马应三千余,若召集旧部,该三万有余。”
甘露殿里众人聚精会神地听杭安一字一句将这些说完,心头才明白为何兵部尚书落到了先帝一朝时并不显眼的他身上,在满朝文武眼里,杭安只是依仗着为明妃娘娘的兄长,九皇子的舅父方才做到了这般田地。
“和珅密折里说了,一旦离开晋王府的沿线,他会领人先一步凿开大堤,让滔滔浊水淹了河北道也不会往东为祸河东,胶西,胶东三道两岸。若是淹了如何,未淹又如何?既然来了,今夜就议议吧”
杨景话音刚落,已经想了一会儿的李春芳第一个站了出来:“回陛下,臣以为和珅才智既能查到晋王谋逆实据,又能避开眼下千里密奏入京,应当会先晋王一步凿开浊水大堤。淹了大半个河北道还有晋阳城总好过让晋王等浊水出山凿开南岸大堤冲出一个千里泽国的强。故而臣以为,无论事之真假成败,朝廷该立刻派人安抚河北道百姓,赈济百姓也好,平定谋逆也好,都该有个章程。”
“爱卿的意思,晋王的几千兵马惹不出什么祸来,王师一至便可荡平作乱?”
“晋王殿下性子暴戾,动辄鞭笞百姓,晋阳百姓深受其苦而自知,晋王作乱,若臣所料无差,必不会有百姓追随,不过是晋王心中有怨,一时间犯了傻罢了。”
“朕的这个弟弟,和朕置气为何要有害了数百万百姓的谋逆之举,此次便是朕能容他,若是皇考在世,也断然不会轻饶了他。”
听到此处,李德裕又紧接着李春芳之后站了出来:“回陛下,臣以为李阁老之言,所言不妥,晋王既要谋逆,又恰好选在了国朝北伐朝中无人之际,长安内外兵马不过十万,臣以为晋王之心绝不只是在晋阳谋乱,定会先下东都再西进潼关,臣以为该先遣人一面安抚百姓,一面安抚晋王乱其心志,再整军备武,出潼关而平乱。就算是要安抚河北道受灾百姓,偌大北地,除了洛阳仓粮草可供一用外,其余民力粮草皆是为了防备北奴所备,故臣奏请陛下,遣一良将入河北统率兵马与晋王周旋,先守住东都,若是东都守不住,再守住潼关,待天时一至,晋藩难以西进一步,必会不攻自破”
“哼!”曹蛮一巴掌拍在案上愤而起身:“李大人这话恕老夫不敢苟同,口口声声国朝北伐朝中无人,怎么,当老夫是死了不成?又说什么遣一良将入河北领军周旋平乱,那李大人倒是告诉老夫,朝中无人,良将又从何而来!”
被质问的李德裕无愧是满朝的“李头铁”之名,毫无怯意,直接对着曹蛮便是一句:“老国公,国朝北伐,京都四镇兵马不可妄动,此生死存亡之谋,断不可意气用事,只要朝廷稳住关中,潼关之外闹腾也不过数月的事。另外下臣所言良将,已经奉圣上诏命入了横岭,只要快马知会,让楚王改道孤身赴晋阳节制河北数万兵马周旋平乱,方为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