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不少营帐之内都陷入了一种可怕的沉寂,只说了北上并未说为何要匆匆北上,北上入京又究竟是为了何事。
金锣寺的禅房里灯火时至深夜才被缓缓拨灭,禅房之内的杨宸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担心长安多一些还是身后的王府多一些,至于前途是如何的凶险,他也无心去过多的揣摩乞求安定,从渝州陈慜的有意为难开始,杨宸便愈发觉着此次北返胜负难问。
而距离千里之外的东都洛阳城,也一样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喧闹,一如此刻的山中死寂,东都洛阳从大宁立国之后第一次遭遇了兵马围城,而围住洛阳城的并非北面控弦百万的强敌,而是由对国朝心怀不满的世家和杨吉苦心经营多年愿意追随的三万兵马。
原本群龙无首的洛阳城在秦嘉仓皇西逃之后本已经人心涣散,可是如今的洛阳百姓都记住了一个叫作欧阳益的年轻廷尉。一把火将粮草百万石的洛阳仓烧了个干干净净,连同先一步冲进洛阳仓的两千晋藩士卒。
又将洛阳九处城门悉数堵死,打开洛阳府库招募百姓义勇入城头守卫家园,洛阳没有长安百姓的那份天子脚下的傲气,可对于杨吉的劣迹斑斑也就是如雷贯耳,一时间城外百姓屠戮,士卒被剖心挖肝的故事在欧阳益的有意之下传得沸沸扬扬。
大宁的百姓有一份尚武的气魄,可能因为承平日久被眼下的繁华掩去,但当杀戮的血腥气息又一次弥漫,当杨吉将刀剑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试图残害性命,欺辱他们的妻儿,抢掠他们百姓家中的粮草财物,还逼着他们去做要诛灭九族的叛逆。
他们才记得原来洛阳的武库里还有盔甲刀剑,强弓劲弩,原来城中还有一个年轻的欧阳大人一把大火烧了晋逆一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跟着他,可以赢,可以守住洛阳一时间成了许多心口相传的事。
洛阳城外的晋藩大营里,因为连攻数日的东都而无所获的杨吉和麾下兵马一样有些失落,洛阳仓至今尚未熄灭的大火让晋藩上下弥漫着一种未知的恐惧,火起之时的参天火光烧死的不止是数千条人命,还在不断的炙烤着杨吉等一干叛逆的野心。
杨吉今日已经鞭打了三四个部将,心头的气仍是久久难消,在晋军方圆百里之内,兵强马壮的晋藩士卒并未成为百姓箪食壶浆相迎的王师,反倒成了抢掠民财欺辱百姓的恶徒,心向朝廷的百姓即便赴死也不愿苟从更是深深地震撼了一些晋藩士卒。
晋军与杨吉的所作所为纳兰瑜悉数看在眼里,全出乎意料的不曾劝谏,对于攻城之事也只是一味地让杨吉督战攻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次次无功而返。
“纳兰先生,这洛阳久攻不下,咱们也得不到洛阳仓的粮草,若是再拿不下洛阳,只怕那几家大姓要把本王绑了送去长安请罪啊,要不咱们先回去,万一真败了,还能往北奴那边跑,一直待在洛阳,日后怕是要成瓮中之鳖啊”
看到杨吉萌生退意,纳兰瑜冷笑道:“殿下,您就藩的时候,晋阳是个什么情形?”
“还能有什么情形,城池破败,毕竟是前朝的龙兴之地,心向前朝的人太多,晋阳城里父皇屠城三日,本王刚刚就藩又生叛逆,杀了两代人才换来了如今的晋阳城,没有本王,那就是一片焦土上的鬼城”
“当初先帝王师南下,也是在晋阳城了遭了一次大败,险些命丧晋阳城下,先帝可曾想过退回北宁?又可曾知道拿下晋阳之后,西至长安无不是望风而降,叩首请罪,连长安那些公侯们都不敢再挡兵锋,未曾学他们的祖宗西狩,只是逼着崇明帝出城乞降。”
杨吉此生最崇拜的人便是自己的父皇,而纳兰瑜投其所好用广武帝平定天下的伟业来激励杨吉自然是恰如其分。
见杨吉退意稍稍缓和,纳兰瑜再说道:“眼下太原卫的兵马必然是在挥师南下晋阳,就是任他们拿去到手的也只是数十万灾民和一片泽国,无碍大局。可朝廷若是收到了殿下兵围洛阳,自然是要出兵援救,届时咱们在洛阳城外给朝廷军马扎个袋子收了他们,再趁势取下洛阳城,就说按先帝遗诏拥立楚王为帝往西破潼关而入关中才是上策”
“先生说的轻易,洛阳城如何就能取的下来,朝廷的兵马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殿下莫慌,关中已经传来消息,护国公曹蛮率军五千屯驻潼关,这老将心里大多有傲气,咱们激他出关,五千兵马如何吃不下,只有破了曹蛮,洛阳城自然是唾手可得”
“可是如何激曹蛮出关?”
“洛阳数十万百姓的命,他这个护国公,是要护,还是要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