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杨景忽然笑道:“朕看清了独孤信,诸位可有人看清?勾结外邦,意图谋朝篡位,这独孤一族,负了先帝,也负了朕,朕今日替你除去,可是你要记住,水往低处流,但人心总是高了还想高,既是朕的太子,可要将这满朝文武都看清楚些”
此话一出,本就是心里惴惴不安的文武百官又齐齐跪在了地上,自从杨景登基,还从未在奉天殿上说过这般重的话语,杨景看向匍匐于御座之前的群臣,眼色森然,眸光之中透着冰冷,也透着胜利者的姿态。
七年前那个夜晚之后,他坐上了龙椅,但不得不将一众清流贤臣统统遣散回家来笼络勋贵,他们逼迫着杨景,试图让那个怀揣着赴死之心孤身入京的楚王杨泰得偿所愿。勋贵需要一个被禁足的楚王,他们需要一个被废为庶人,“忧惧而死”永世不得入祖宗家谱,战场上得到今日荣华的勋贵比所有人都明白斩尽杀绝的必要,更比所有人都希望新的君王不是先帝那般令人胆寒的存在。
当然,在北奴南下的铁蹄即将到达阳陵之前,杨景不得不做了此生最错误的决定御驾亲征北伐,可是被北奴铁骑重重围困之际,没有人想过要如何勤王,甚至有人愿意拥立杨焱坐到这龙椅之上。杨景从未拆穿,却将一切了然于胸,终于换来了今日这番匍匐于地,无人敢触怒天颜的局面。
唯一可惜的是,身在东宫的杨智却未曾看穿这一切,只是将大宁的勋贵和清流分作黑白,不知道天下没有永远的贤臣,也少有从一而终的忠臣,天子的权柄不是用来分作黑白,而是贤时即用,不贤便黜。
等来了杨智的一句:“儿臣谢父皇指点”,杨景又方才将目光缓缓移到杨宸的身上,看见自己儿子铠甲上未干的血迹,心里泛起了一阵酸苦。
“老七”
“儿臣在!”
跪在御下和奉天殿正中的杨宸身姿端正,唯有头低垂着不敢直视,杨景的神情没有露出丝毫的怜惜,全身的气势陡然压在御下的众人头上,沙哑的声音仿佛透出了不容置疑的底气:
“这桩差事办得不错,独孤信谋逆,牵累九族,非常而立斩不赦,函首入京”
杨景的话仿佛是在告诉百官,没有让独孤信得到一个求情机会的人是杨宸,也是独孤信自己。
“全仰赖父皇如天之德,儿臣幸未陷于贼人乱军之中”
“剩下的事交给景清去做,朕还有一桩差事今日要你”
杨宸又一次埋下身去:“儿臣请父皇示下”
“昨夜收到护国公的军报,晋王围困洛阳日久,城中百姓据说已经易子而食,护国公老爷子心里不忍,已经率军出潼关援救,河北河东士族蠢蠢欲动,护国公的五千军马怕是不够,去护国公手下做个副将,学些本事吧”
未曾稍加思索,杨宸立刻说道:“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杨景又向陈和点了点头,刚刚将独孤信的人头转交给内宦手中的陈和又立刻拿出了御案上写有一个“柒”字的圣旨,缓缓道来:
“....着大将军曹蛮节制河北河东二十万军马,楚王杨宸领镇北将军印,平定晋庶之乱.....”
这又是一道让群臣难以置信的圣旨,镇北将军虽只是二品武将之名,却因为是杨家在前奉世袭罔替的称号而至今无人敢用。
领过圣旨的杨宸缓缓起身,站在了去年入京时四卫藩王所站的位置上,天子和东宫之下,百官群臣之上,杨智今日上朝之后的第一个微笑不出意外地留给了杨宸,尽管这笑容有些勉强,可暖意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