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不过帝王一念间(1)

“你不了解当今天子,齐王妃就死在他的眼前,世人皆以为天子仁善,可仁善之人,如何能使高后和废太子忧惧而死?如何会因为一场长安兵乱,杀了鲁王,杀了周德,杀得长安城人心惶惶?先帝为君二十五载,勋贵不过只有赵家蒙冤祸及全族,可天子不过登基七年,周家,独孤家,哪一个不是被斩草除根?曹蛮一把年纪还被打发到潼关,你真以为是无心之举?如此杀妻灭子,逼死手足,诛人九族的人,日后大宁的史册只会大书特书仁义二字,当真是笑话。换言之,以你之心,天子何故诏楚王领军入京?”

“也许是陛下暗中察觉独孤信谋逆?又或是知道晋王有作乱之举?”

“确有察觉,不过引而不发逼着他们谋逆了再师出有名而已,可长安城里那么多武将,都不能杀,偏偏要千里迢迢选楚王来杀?”纳兰瑜的话逼得赵祁又是一阵沉默,纳兰瑜也没有在故弄玄乎的意思,直接坦言道:

“天子行事历来谨慎,从谏如流,可此次北伐之事,固执己见,一意孤行,贬官,廷杖,用尽了万般手段也要北伐为何?就是有心让人瞧出破绽再一网打尽”

“师父此话何意?”

“天子恐怕是来日无多,这是在给太子打扫庭院罢了,秦王的河西精锐,辽王的北宁狼骑,还有邢国公麾下长安那帮勋贵仅剩的一点家底,在草原上的胜败对天子而言并不重要。无论谁赢,都是惨胜,大宁胜了,无非是给各家勋贵多一些荣华,打发几个侯爵之位,再几十年的风光而已,可威胁皇权的勋贵就此一去不返,王太岳的新政是明,李复的北伐是暗,一道下去,勋贵权重之患,藩王掌兵之忧皆化于无形。北奴人便是赢了,也一定无力南下,可大宁推行新政,不出十年,又是数十万精兵,可草原呢?拿什么来耗,只有称臣纳贡的一条路。让人害怕靠打打杀杀就能做到,但能无声无息地让人后之觉而心怀畏惧,才是真正的帝王手段”

被纳兰瑜一语道破天机的赵祁也有些后背发凉,在一场声势浩大的北伐里,所有人都被永文帝算了进去,唯有皇帝自己例外。

“依着师父的话,哪怕几家勋贵明知这是一杯毒酒,也无人敢不喝下去。秦王和辽王的兵马也会在北伐一战里元气大伤,好让太子日后削藩顺利,两位藩王也能借此被拔去爪牙,日后移藩安享太平。那对王爷和吴王,陛下究竟是如何打算?”

“吴王懦弱无刚,不足为惧,秦王本就无心帝位,拔去爪牙不过是想让太子日后念及手足之情得过且过。唯有辽王,辽王以为自己可以瞒过天子,可天子的几番敲打早已明证辽王的狼子野心,长乐宫心知肚明。楚王的几万兵马是天子留给辽王的后手,辽王若是奉诏北伐,那楚王的兵马就是自己和太子的一把快刀。若是辽王谋逆,那楚王就踩着辽王的尸体安心领功。”

“陛下当真如此相信王爷一定能胜得过辽王?”

“天不助无道,辽王谋逆一定是勾连北奴,我能猜到,天子也必定可以猜到,说不准,你我说话之间,剑南道宇文家的兵马已经到了埋伏在大散关外,随时可入京勤王。若是辽王当真破了长安城,真做了弑父杀兄的万世恶事,谁最能得剑南道兵马亲信?谁最可能登高一呼?”

赵祁骇然无比,不知在先帝时无比寻常的一次北伐之事上竟然已经被一层连着一层的算计到了到了此等地步。怔怔地说道:“自然是王爷”

“所以宇文云以为自己得偿所愿,殊不知,护国公和楚王一道在东都平乱,一旦长安危急,只要楚王能得剑南道兵马相助,这座江山,便一定是在楚王”

“天下人皆知王爷是圣上嫡子不会选辽王,护国公必定会拥立王爷,宇文恭手中的二十万剑南兵马离长安最近,也必定会因为娘娘,选择拥立王爷,于情于理,宇文家是皇后的母族才是对他宇文恭最有利的”

纳兰瑜此时却又转口说道:“你为何不问问,若是辽王没取下长安,或是真的奉诏北伐,楚王的处境如何?”

“我斗胆一言,请师父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