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远知道自己的皇叔对声东击西这套把戏早已经烂熟于心,故而他的念头更简单,在独孤涛带着消息归来之前在马背上赢个痛快,景川门今日的得失,在他眼中都无关大局。
沙尘滚滚,滚滚出城不远的愣头青们看着像是等候自己许久的辽军短暂的错愕了一番,唐横以为自己只要撞上便是赢了,辽军以为只要自己今日杀痛快便是赢了。
无需过多言语,顷刻间,长安城外的原野上,两支骑军开始冲杀,长安东面三座城门的将士远远只能望见扬起而绵延数里的沙尘,还有乌泱泱的一片黑色大洋。尽管三座城门里有一座开元门是可以出城的,但此刻,无人说自己要出城援救。
杨宁也在阵中,短暂的褪去两军厮杀的兴奋,他看到的,便是此生那些最为骇人的场面,被人从马背上一刀劈下手臂的骑卒,落马之后被马蹄活活踏死的士卒,开膛破肚后散乱一地的肠子让他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
他并不后悔自己出城的举动,他证明一些东西,证明自己不止是那位喜欢琴棋书画,百官眼中庸碌难为的九皇子,想证明当今天子的儿子里,没有一人是帝王深宫里永远飞不起来的雏鹰。他只有一个念头:“皇兄们能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
从来无心帝位,用庸碌不堪当作护身符的杨宁从狼骑手中抢过了一把长枪,完颜夷总是教不会的小皇子今日这枪法让朝廷的兵马将这位少年锦衣卫当成了自幼习武的将种子弟,在上林苑和皇家马场里打猎都不敢单手执缰的九皇子今日也可以和别人口中勇武无双的秦王殿下一样,冲杀战阵,毫无退意。
辽军的阵中也有许多人和杨宁一样,不过是十七十八的年纪,换在从前,杨宁也许会一时心软,而在今日,他只是放开了冲杀。他的身后有越来越多的骑军开始追随,尽管杨宁身上是锦衣卫的铠甲,但似乎有人愿意相信,跟在他的身后,就一定有冲过辽军的机会。
久疏战阵的唐横也未曾怯战,鏖战之中他也一眼看到了因为铠甲的不同而有些显眼的杨宁,看着这位他口中的将门犬子,这位生得肥肥胖胖,面容白净,手指纤细洁净看不出丝毫练武底子的少年郎。
“好小子,你爹是有多大一份家产,要你小子活得如此小心”
尽管狼骑远远处在上风,但此刻和他们厮杀一处的京军骑卒却没有他们一开始心中以为的那番不堪一击,在短暂尝到轻敌的苦头后,一样杀红了眼的狼骑开始发威,如同打猎一般将唐横还有这八千骑军赶到一处。
“将军,这辽军是要将我们困住,一口吃下,将军下令,我们突围杀出去吧?”
唐横的长枪轻轻一挑刺穿了迎面杀来的辽军坐骑,上了年纪,也开始用起了年轻时最瞧不上的打法,只听得他不屑的答了一句:“此刻突围才是蠢猪,那只有越陷越深,一口气吃下,也不怕撑死他们,都给老子好好打,拖住他们,景川就守住了,长安就保住了!”
探马又冲出几步的唐横没说告诉自己的部下:“景川门守住了,长安守住了,然后呢?”两军厮杀不远处,看着扬起的沙尘而赶来的罗义在一高处勒马停住了。
“这就开始攻城了?看情形,是从北面和东面攻城”罗义叹了口气,自己所率不过千骑,赵祁交待的也只是探清长安城外的虚实情形,便是有心,也无力去救。
“师父,你为什么叹气啊?”
“东面这支孤军,若是城上没人来救,只有全军覆没了”
“那城上看不到么?为何他们不救?”
“若是出城来救,自以为有一线生机想要逃回城内的兵马就会一哄而散,辽军也会趁势攻进长安,所以他们是孤军,孤军,便无人来救”
“走吧,再转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