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幼就是这个性子,骄纵过甚,日子太顺,遇到事就躲起来,若是我没猜错,你是故意躲着,今日想清楚了,就来见我。屯兵渭水,一不入皇都,二不进寸步,便是有人知道你说打算在城外牵制我,那长安城里也早该有人怀疑你是打算乱局中以图自保渔翁得利”
杨复远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突然握到了剑柄之上,四目之下,除了死寂无声的两军,马蹄之下只是旷野之上的浅浅泛黄花草,还有几声飞掠天际的禽鸣兽叫。
“三哥当真不肯回头?”
“哈哈哈哈”杨复远有些哭笑不得:“回头?”短短一问,又嘲笑着杨宸:“我可没有你的命好,有皇后做母后,有太子做兄长,有宰辅做舅父,有镇国公嫡女做王妃,就连封地里,都有人给你暗中谋划好一切,便是丢了定南卫,剑南道的宇文恭也会屁颠屁颠地跑去给你擦屁股”
杨宸并未作怒,只是脸色也不好看,不卑不亢地问道:“三哥眼里,我就如此不堪一用?”
“从前在我眼里的确如此,不过你在定南卫做的事,我都知道,封南诏,再封东羌,入藏灭了多家,扶持云单家,暗中筹谋平定廓部田家,厉兵秣马,短短三年有了十万可战兵马,通直道,修马政,撤冗军,任良吏,外用林海萧纲这些皇叔的旧部,内用徐知余这个父皇暗中嘉许太子爷都垂青三分的能臣,还请了杨子云入阳明书院,得士子民心,本王哪里还敢小看你,不过只怕不止本王不敢小看你,便是老四,老六,还有太子爷也不敢小瞧你”
“父皇让我们就藩本就是让我们保境安民,我问心无愧”杨宸还未说完,杨复远便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好一句问心无愧!你不想做皇帝?他会读书不假,可只会读书的人如何做得了皇帝?心思缜密,暗中筹谋,若是来日他登基,必定削藩,你我生死不过是他一念之间,你就真想让他这个只会对那帮狗屁道理不通的士大夫点头称是的人做皇帝?”
杨复远的逼问没有等到杨宸的答案,在杨宸眼里,自己的皇兄一定可以修仁政为大宁百姓谋一个盛世,就像自己的父皇一样,所以削藩并无不可。看杨复远如此动怒,杨宸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时也,命也,争也无用,为何要争?”
“那你来见我做什么?”杨复远怒喝一声:“来劝我收手,带兵回北宁?回不去了!从我开长安就藩北宁那一日起,我就回不去了!”
“今日来见三哥,是有话想问三哥”
“说!”杨复远不喜欢杨宸这张看不清喜怒,连先太后都要夸赞一句:“英武最似先帝”的脸。
“若是我领军回定南卫,皇兄日后可能容我?”
杨复远脸上顿时闪过一丝疑虑,接着说道:“我不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只要领兵离开长安,等来日我登基,你我兄弟,平分这座江山,长河以南,尽为你所有”
“三哥当我是小孩子?”杨宸冷笑一声:“你我既是兄弟,便打开天窗说亮话,无功不受禄,我不要长河以南,我只要定南卫这两州之地,日后世子皆需入京读书,朝廷永不削我楚藩,朝廷北面尽是心腹之患,等若是三哥登基,势必要血洗北地世族,屠尽河西凉州秦藩旧部,西域三十六国城头倒换,我大宁少三十年不会倾力南征,只有麾下这十万兵马在手,我才信三哥可以容我”
杨宸能将自己的条件说得如此直白,甚至连自己本就是假话的平分江山也直接挑破让杨复远有些意外,他看杨宸的眼神有些异样,带着些许疑心问道:“若是他登基,你也可以太平一世,为何今日要和我说这些话?”
“三哥说我命好,那请三哥说说,若我不是中宫嫡子,而是先帝口中逆臣之女所生的野种可也算命好?我母后乃是父皇追封的仁孝文皇后,父皇病重不能视朝,她便能指使镇国公暗中授意兵部催我出潼关平定东都之乱,既是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为何还要心甘情愿的为她们母子卖命?”
杨复远被杨宸说愣住了,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