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骂混蛋舒服,这天底下,还就你一人骂过本王混蛋,不对,混账你也骂过”杨宸耍无赖一样的两手抱头躺了下去,月依遇上这么个混账做派的杨宸,也气得把手里的剑扔到了地上:“堂堂楚王殿下,这么不要脸,呸!”
“诶,月姑娘,怎么不打了?这就走了?”
仰卧在草地上,听着月依一面学着两年前北上学的那些大宁粗话骂着自己,一面翻身上马离开的杨宸只觉天色愈蓝,春色灿烂。
得楚王殿下诏命,楚藩士卒很快在此处安营扎寨,安彬治下的承影营有条不紊地开始在中军大营外警戒,南诏边军数千人马尚在,安彬不敢稍有松懈,亲自选了几个亲信的部将今夜率人巡夜。破光营在淞山全军覆没的旧事历历在目,安彬不明白杨宸为何会让月依率军今夜就留在此地,只送一个云单家的公子,至于这般大动干戈的领着几千人马么?
安彬当然不知,诏王的王命只是命月依遣人送云单贡布入藏司地界,南诏与藏司比邻而居,可月依偏偏选了绕道丽关穿拉雅雪山入藏的路,至于大动干戈的率了几千军马,则是因为这是监视大宁边军动向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理由。
世上没有哪儿有那么多意外的相遇,只是一次次被有心人用来遮掩自己处心积虑的由头罢了。入夜之后,四野苍茫,天地间化为相同颜色之后,雪山袭来的风也带了几许冬日之后仍未曾散尽的寒意、荒草掩藏的古道旁老树参天,独独有幸,今夜天上多了一轮清冷的狼牙月色。
黑暗让今日那些未曾听见的动静不再那么似有似无,那些在彼此大营外相互监视的哨卒挂在树梢上也能听清林间的野兽狂啸之声,还有藏在悬崖深处的悬泉瀑布直流而下撞在山石之间的响动,林间的白骨旁腥臭让人不寒而栗,好像在提醒着楚藩的哨骑:“这可不是哪家的天下,这是我们的地界”
杨宸在军中设宴,用去疾和王府侍卫忙活了一个午后才打回营中的野味让月依和云丹贡布在自己的营中尝了个鲜,从台镇茅府搬上马车,本该在丽关方才打开的酒坛今夜就被早早的打开,众人饮酒时,杨宸勉力应和,没让自己醉倒,而月依更是浅浅尝了数口,不敢稍有醉意。
与杨宸饮酒,一次在渝州,晃晃荡荡的醉了,将月赫的图谋毫和自己的心事毫无保留的讲给了一个异国亲王,若换作其他人,足够借此责难南诏,还让她月依困在大宁而不得归;一次在长安,不过是五分醉意,便被在长安大街上寻衅调戏的北奴人打成了重伤,险些受辱。今夜在此,她又怎敢轻易饮下。
好像觥筹交错之时众人除了酒香还品尝了其他的意味,赵祁、安彬、罗义,都只是浅尝辄止,早早告退,让不知所以的云丹贡布有些扫兴,从楚军的中军大帐里退出来后,又亲自提了一壶酒来寻月依。
在南诏的这些时日,藏司云单家的贵公子已经慢慢习惯了在月依跟前吃瘪的日子,南诏王府里的下人有时在背地里笑他是痴心人的话他不是未曾听到,可他毫不在意,如今的他,根本不在乎那诏王胞妹,太平郡主的身份,更不在意南诏第一美人的名头。
他只是喜欢看见月依,摒弃身份,跟在月依左右嘘寒问暖,喜欢月依穿着月部女儿那身或蓝或红的裙摆,头戴着繁重而华美的银饰,喜欢月依穿着罩甲,在凉都城外的洱河边上亲自督训新军士卒,在南诏最快乐的日子便是那一日南诏王城的新军士卒分作两队在河里比试气力,他在一队,月依在一队,相互手拿铁链演示,明明自己要将月依拖进了河水里,却因为心软被月依反倒用力赢了过去,一个踉跄摔在洱河里被数千新军一起耻笑那一日。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月依是因为自己笑了,洱河的水打湿了月依的发梢,把月依的一头乌黑发贴在了洁白的额头上,从水里扑腾挣扎而出的云单贡布清楚的记得,好像就是那一刻,自己是真正想娶这个南诏女子为妻,不会在乎雪域里有人说她是灾星,还未嫁进多家的门便克死了多吉,害了多家。诏人在多家覆灭之时没有出手相助反倒借粮给大宁的事让多家的旧部如鲠在喉,恨不得早日报仇雪恨。而与多吉暗中订下婚约的月依,自然成了他们记恨的人。
“云单少爷,您去哪儿?”
“郡主在么?明日我便要随楚王回去了,为谢过郡主送我到此处,想和郡主说说话,我有东西要交给她”
月依军帐前,拦住云单贡布的随从有些为难,一炷香前,月依已经换上便衣离开了大营,离开前特意叮嘱他们不可将自己离营的消息传出去。即便是月依的亲随也不知自家郡主离开究竟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