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宸将长雷剑取下,放在了案上,俯视着跪在自己大帐中的吴藩仆从,若有所思。杨宸的目光看得他心里惴惴不安,又不敢直言,只能被杨宸这般盯着。
“六哥还好吧?”
“回楚王爷的话,我家主子如今还好,只是听闻晋王作乱,辽王谋逆,北奴又大军压境,心中惊惧郁结,先帝爷驾崩,又日夜悲痛,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幸得一东瀛渡海的僧人所日夜在王府诵经,身子骨渐渐好了一些,形容憔悴,奴婢们瞧着也心疼”
杨宸向后仰了过去,背靠在椅子上,两手放在椅背,有些难过:“本王收到六哥的信了,说你是本王皇嫂的族人,是他的亲近之人,若是本王有话,可以让你带去”
“奴婢不敢”
“没什么敢不敢的,你便是朝廷的探子,我们兄弟的话,让朝廷听听也无可厚非”杨宸一句话给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在地上叩首,将额头磕破,连着滴血时杨宸方才让他止住。
“六哥说他有话让你带给本王,你且说来听听”
“回楚王爷,我家主子说,走海路的粮草难以为继,今日的粮草,不过是四五万士卒一月之用,楚王爷若是动兵,当徐徐图之”
杨宸闭上了眼睛,想来自己和杨洛自长安一别,也是许久未见了:“果然是瞒不住他,你替本王回去与六哥说一声,本王心中有数,让他不必为本王忧心。”
“诺”
“六哥可还有话带给本王?”
“主子说,长安之事,波诡云谲,牵涉太深,望殿下戒急用忍,审慎定夺”
杨宸将两手又放回了铠甲上,浅浅地叹了口气:“本王知道了,你回去给本王带一句话给六哥”
“奴婢听着”
“今日之事,定然瞒不住朝廷,若是有朝一日连累了六哥,就让六哥以出海不知搪塞一番,陛下也不会为难六哥的。长安一别,本王与六哥各是天涯一角,需自保重,各尊皇命行事。算了,这些话太长了,你就替本王带回去两字‘保重’便好”
“诺”
屏退了吴藩的仆从,杨宸一人坐在大帐之中怅然若失,他未曾上奏朝廷,便直接以“廓部无礼,残虐边民”出兵廓部,不知会在长安城里惹下怎样一番滔天的问罪之声。先帝在时,一场三月定藏的大胜仗因为自己的擅兴兵戈,整个楚藩大军无一人得了封赏,连自己都被禁足一月,那今日这仗,若是胜了,会如何,若是败了又该如何。
杨宸等不得朝廷允诺那一日,廓部这根从最初就在了杨宸心上的刺,若不除去,如何交代,今日羌人木波亲自入朝,东羌无人做主,便是真正的天赐良机。
只是在大战一触即发之前,他还是想隔着遥遥千里,给那位愿意忤逆朝廷暗中接济自己粮草的六哥一声交代,几位就藩的皇叔,十余年也就堪堪见了一次,而他们天各一方的兄弟,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场面,杨宸从未期待过。
只愿不是自己如杨复远那般,重逢即分生死,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楚王赢了,所以楚王活了下来,若是楚王败了,那么今日在奉天殿里君临天下之人,或许便不是杨智。
“大宁天和元年五月初九,廓部遣使求和,愿偿军资五千两,请王退兵,王曰‘卧榻之侧,怎许他人酣睡?’逐使出营,即祭天地,祀武庙诸哲,举兵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