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老这是不认婉儿进了王家的门?”
“老臣不敢”
“阁老也是从婉儿幼时便看着婉儿长大,婉儿知道自己的性子被父皇宠着有些放肆骄纵”
杨婉的一番话让王太岳慌了手脚,连忙解释道:“不不不,公主是金珠玉叶,公主殿下是君,我是臣,先有君臣,再有父子,公主切不可妄自菲薄,臣绝无此心,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那父亲以后便不要再喊婉儿公主了,就像从前一样,夫君外任河北,婉儿便在京城侍奉父亲和母亲”
王太岳一时间有些触动,却又没能表露,只是神情惶恐地待在了远处,这位少年时就不善和女人打交道的江北道人士,如今虽已白发苍苍,也还是当年那番的笨拙。
“婉儿和母亲在府里等着父亲出宫后一道用膳,父亲大人早去早回”
杨婉给王太岳施了一个万福礼,王太岳也头一次心安理得的领了,此时的杨婉不是什么大宁朝的公主殿下,是先帝给他们王家的一道保命符,却也是故友托付给自己的一个遗孤。
王府宅院的对面,不偏不倚,是徐知余入京后刚刚租下的宅子,以徐知余的秉性,他想要在这座皇城里买下一座宅院,简直是天方夜谭。而内阁宰辅小院对面的院子主子,明面上是一位侯爷不成器的子孙,家道破落后又不愿背上骂名故而租售祖宅,实则是司礼监的手笔。
为了不露痕迹,这一年的租金正好是徐知余这位肥缺户部尚书半年的俸禄。
“徐大人”
“王阁老”
“新年吉祥?”
“新年吉祥”
两个先后做过杨智师父的人只是隔着一条街相互问着好,在外人眼里,徐知余和王太岳简直是一路人,官声极好,又都是出了名的性子执拗,可在他们彼此眼里,两人却是陌路,一位是先帝的挚友,一位是先帝的臣子,总有先后,徐知余认可王太岳新法是大宁朝摆脱杨家从北境起兵一统天下自带的那股边关家臣之气,安抚万邦,使得大宁仓廪充实,吏治澄清,四海富足安定,天下长治久安的定海神针。
却不敢苟同王太岳将大宁朝大包大揽,借天子皇权之威,强施新法,不能因地制宜,因时变通的举动。
“太岳工于谋国而拙于谋身”
不止是先帝对王太岳的评价,也是他徐知余和杨智的看法,如今杨智把王太岳这位宰辅挂在高处,却夺去了他在永文一朝几乎与天子权柄不相上下的威势,固然是为了不受制于辅成,却也是对王太岳的另外一番保全。
在宰辅之位上代新君而行天子之权,又如何不是杀身之祸,又如何不是取死之道。
当王太岳和徐知余一人坐着马车,一人乘着轿子先后离开家门,在皇城里穿过了几条街后经过勋贵府邸聚集之处时,宇文杰才不紧不慢的走出府来。
按远近,宇文杰应当比他们两人更早收到内廷的宣诏,可宇文杰却在他们之后缓缓动身,多年的同朝政争让王太岳不难猜到,这位锦衣卫出身,耳目便达天下的镇国公是在用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在大宁的两京两卫十五道打量了一遍,未曾入宫,就已知晓三分大概。
宇文杰治政不如他王太岳,若非杨家是与勋贵共天下,换在历代王朝,以宇文杰打理朝政的本事,是断然不可能和他王太岳并肩而立。这么些年能够屹立不倒,无非是仗着外戚的牌子,镇国公府的高门,还有先众人一步耳目。能先他们一步知道大宁的江山湖海里究竟发生了何事,也自然多了一些时间去谋划,何况这处他王太岳此生从未踏足的镇国公府之中,还不知有多少高人。
比他们几人更慢的,是在八王府里孤零零的楚王府,高力亲自交代了自己新收的义子贾凎来楚王府里宣诏,为的便是让这位他的嫡系来杨宸跟前露个脸,日后好巴结一番。
可贾凎来到王府时,杨宸未着蟒袍,只是穿着一袭长袍,梳着进贤冠的发式,在府中和几个小辈打闹。
杨湛只是堪堪能行走,只能在一旁由小婵抱着,而杨瞻和安安则是每人手里持着一柄木剑,由杨宸亲自教他们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