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舟中饮酒时,水面上的雾气渐渐散去,楚王府的侍卫们也渐渐发现,立在自己对面的水师,其实名不副实,不过是些稍稍大点的漕船而已。淮南王除了自己的三千亲军,没有节制兵马的权力,而这支所谓的淮南水师,也只是他假借护送淮南道赋粮之名,造得大些的漕船。
等到杨羽向自己敬酒且饮上一口后,方才放心一下一口的杨宸刚刚把杯子停在桌上,就立刻冷言道:
“那皇兄可是看错了我,景清是死在我手里不假,晋庶人也的确被我杀了一些”
“那必是事出有因,七弟情急之下,无奈而为”
杨宸摇了摇头,身子向后一仰,脸上随即露出了一番不知是轻蔑还是讥讽的笑意:“景清不过是一个家奴,当年借着先帝亲信,奉诏往定南卫禁我的足,出言不逊,我早看他不顺眼了,如今找到他的错处,自然要踩他一脚。当初我就在定南卫的王府门前告诉过他,别惹我,他非不听,等我回了长安,又屡屡给我使绊子,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咯,趁他下狱,让刘忌给他扔在雪地里,一夜就冻死了”
“哈哈哈哈,就为这?”杨羽苦笑道。
“就这,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载,像我这般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能活到那一日还另说,自然该趁着如今手握权柄,快意恩仇,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
杨宸说话时,眼睛紧紧地盯着杨羽,自然能让杨羽想到当年他为楚王世子时,是如何欺辱杨智与杨宸兄弟二人的,心中有愧的杨羽不敢正视,又将头撇了过去,再为杨宸满上一杯后问道:“那晋庶人,又是在哪里惹到七弟了?”
“前年皇叔在晋阳举兵作乱,为祸东都,不就是我领兵出关,和护国公一道平定了皇叔么?他们这些晋庶人,当初也是我亲自押送去的阳陵,那日我带着青晓去祭祀皇祖,看到了高墙院里的他们,发现是我,他们非但不行礼,还胆敢出言不逊辱我,一时气急,就让守陵士卒打开城门,给他们立些规矩,哪儿想他们如今身子羸弱,有些人连十鞭都挨不过去就昏死了。死到临头还哭着和我说,求陛下放过他们,他们知错了,被关在高墙大院之内不见天日真有那么折磨人么?我反正是不信,他们还拖家带口有着两百来号人呢,当年皇兄你在幽巷里,不也就三人么?而且他们才一年之久,皇兄可是待了三年,我也没见得有什么折磨人的”
杨宸的话语逐渐过分,杨羽拿起酒壶给自己满上时也被气得不经意抖了一番,洒了一些出来,杨羽慌乱地取了自己的丝绢将洒出的酒擦去。如今咄咄逼人的姿态,换成了杨宸,被人把自己最屈辱的事当着他的面又一次提出来羞辱他,他心里怨恨至极,却也奈何不得杨宸。
收拾妥当后,还不得不继续赔笑着:“的确没什么,禁足而已,不过是见不到高墙之外的天地,只要把自己当个隐世的道人,用这些来磨砺心性,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哦?”看着杨羽这般自欺欺人,杨宸是打心里痛快,于是故意问道:“那皇兄在禁足这几年,悟到了什么?”
“我天资愚钝,心性庸碌,哪儿能悟出什么,能解了圈禁,有个自由身,早已心满意足。先帝怜我,又赐我王爵,太后怜我,亲自为我择定婚事,成家立业,只是时时感慨圣恩浩荡。可我不像七弟,还有六弟和四弟你们几个,个个上马可以统率千军万马,下马可以造福百姓,想为朝廷尽心,为陛下尽忠,也做不成什么功业,只是想着给朝廷多送几条粮船去东都,就是苍天怜我了”
“皇兄话可不能这么说”杨宸听到这句虚伪的话,更难忍住故意气杨羽一番的心思,身子向前探着说道:
“在定南道的北面,藏司雪域之地,有朝廷扶持的一个家族这些时日狂悖忤逆,弑主自立,弄不好来日大宁王师西征,剪灭其国,又能立一个封国,这些地界,穷苦太甚,人心不齐,可让自家人去,总比让外人去做王来得好。皇兄既有为国效力之心,不如等我回了长安,奏明陛下,让皇兄去那昌都做个封王如何?咱们杨家人在哪儿,看哪个贱民还敢举兵造次。那地我去过,是真苦,皇兄去哪儿,换七弟我来江南享几年清福了,咱们再换换,也无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