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只是当年随杨洛一道参加高祖皇后奉安大典时和杨宸见过几次,余者,也只是从杨洛动辄言语提起的话里对杨宸的性子知晓一二,谈不上什么了解,更遑论亲近。倒是在长安对如今成为天子的杨智还有中宫皇后的姜筠,颇有些感念。
一个母族孱弱的吴王妃,在平海卫里自然是可以为万人尊崇,但在那座煌煌帝都,她总是感觉不自在更多一些,唯恐出错为杨洛招来耻笑的她当年那趟长安之行,全靠身为皇嫂姜筠照料,才得以留住一个“吴妃性情淑均,有贤德之称”的名声,全身而退。
“王爷,臣妾素日里总是听王爷说起七弟,可王爷口中,七弟更像是在长安时臣妾见过的九弟一般,怎么如今成了咱们大宁威风赫赫的楚王殿下了”
杨洛脸上诡异一笑:“离了长安城,我们几兄弟,谁不是让人看了要哆嗦几分的角色?别说三哥和四哥了,就是百官眼里的性子懦弱的我,不也统领水师,威服海内,克复东台了呢?你看着九弟只觉他憨态可掬,少不更事,但你可曾听说他如今才于剑南就藩不到一年,平苗乱,兴安民策,通商贾之风,重农桑之事的贤名了?”
“九弟做蜀王也这般厉害了?”
“不是厉害,只是当年在宫里,闷久了一些,还好,父皇没有看错我们兄弟几人的本事,让我们几兄弟就藩牵制京中勋贵世族,也算是全了父皇的一桩心事。”
杨洛说完,又微微在脑中思量了片刻,评说起了杨宸:“本王的七弟,在长安初识只觉其人倔强,心地良善,可本事不高,纵然就藩,也不过就是一中庸之主。但若是与他相处日久,就会发觉他谨而不拘,慎而不严,威而不傲,常而不庸,随而不便,松而不纵。心底良善的是他,给人杀得人头滚滚,一眼不眨的也是他。觉其人深不可测,但陛下和本王与他自幼一道长大,知道他其实是我们兄弟诸人之中,最是稳妥可靠的人。你别看当年三哥和四哥如何欺辱于他,但对他这个弟弟,其实也是多有另眼相看有时故加历练罢了”
“哈哈哈”陈凝儿笑道:“臣妾还是第一次听王爷说这么多话绕着圈子夸人呢,王爷果然是对七弟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当初王爷总是动不动就和臣妾说七弟在长安与王爷共患难如何,臣妾只觉是儿时顽劣,一道为非作歹罢了。可后来七弟在长安成婚,臣妾发觉王爷是真心实意地为七弟和宇文家姑娘成婚而高兴,就觉察了一二。再到七弟就藩,每每让人托信于王爷,王爷对信总是视如珍宝,七弟求王爷帮忙做的事,王爷看得比自己的事还重。有王爷这样的哥哥,是七弟的福气。”
杨洛对此却并不赞同,而是微微感叹道:“有他这个弟弟,才是本王的福气,当年在王府和宫里,没有七弟,本王的日子,只怕会苦上万分”
自幼丧母,在齐王府里无依无靠的杨洛,的确没法忘记,那个去镇国府里得到外公“赏赐”还不忘悄悄塞到自己枕头底下分自己一半的弟弟,没法忘记他就藩之日,在宫里哭得昏天黑地,还是他口中“不懂事”的那个弟弟。
船行尚未靠岸,杨宸连同左右侍卫就看到了岸边百步之内穿着便衣的吴藩探子和侍卫。见到岸边不知等候自己多久的兄嫂,杨宸只希望此番南下离开之时,自己的兄嫂还会认自己这个弟弟。
毕竟,陈家仗着吴王府在江南道和东台岛上做的那些事,并非捕风捉影的臆测,只等着证据坐实,就能拿人治罪。
第一刀落在旁人眼里绝不可能领罪的陈家头上,那剩下的事,会变得简单万分。
“臣弟,见过六哥,见过皇嫂”
“宇文雪,见过六皇兄,见过皇嫂”
杨宸的船还未靠岸,杨洛就已迫不及待的从堤上走下,迎了过去:“好你个老七,我说你怎么不让我在城门去迎你,竟是为了自己悄悄溜进城里,这可太不把我这个六哥放在眼里了”
“诶,我可绝非此意,平海卫里还有什么事能瞒住六哥,只是不想让六哥破费,大费周折的热闹一场,不如把省下的银子留给我,让我在六哥这里多买几石粮草。”
“今日不说这些俗事,你我兄弟,回王府好好醉上一场再说”
杨洛接过了杨宸,陈凝儿也和宇文雪走到了一处,这番相亲相近的兄弟与妯娌之间,真情不假,亦是实意,可要话里话外,总是还多了一分久别重逢之后的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