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义不再打算给陆家体面,如此钟鸣鼎食之家,清流巨绅,还是不少人口中的教化德行门风典范的陆家,在罗义的案上,也不过就是一个犯了命案官司,兼并百姓田亩,强取豪夺,还掘了朝廷堤坝,又借捐资筑堤之名,让朝廷和官府给他们陆家撑台面的虚伪之辈。
白发苍苍的陆涟此时安坐在藤椅之上,向身边跟随自己多时的老奴摇头叹道:“恐怕不止是一个锦衣卫那么简单”
“老爷,那是不是?”
“束手就擒吧”
享尽了人间富贵的陆涟没有选择拿刀忤逆,只是吩咐自己可信的老奴,将陆家的一两个血脉藏好,陆氏宗祠的籍田,便是抄没,也不会被朝廷夺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见识过杨家人当年在江南是如何把奉室朝廷的走狗余孽赶尽杀绝的陆涟比他两个不识趣的儿子,更早的看清了危险。
没过一会儿,陆涟和陆襄被绑到了罗义跟前跪着,直到此时,锦衣卫也只是死守着各处府门,对陆家的家产和女眷,皆是秋毫无犯。
“回大人,陆家上下,还差一人”
原本还举起茶盏将要送到嘴边的罗义不得不停住,先问道:“谁?”才继续浅尝一口陆家的好茶。
“陆涟次子,陆谭”
“问问他们”
罗义饮了半口,向后一仰,心里盘算着杨宸来到此处的时间,陆家满门该如何处置,家产府宅是抄没,还是暂时查封,都得杨宸亲自吩咐才是。没有官府的定罪的文牒,只有锦衣卫的一块腰牌,就想在今日把陆家满门定罪,是远远不够的。
“陆谭呢?”
一名年轻的锦衣卫站在了陆襄的身前,陆襄此时虽屡试不第,可也向来自负,直到此时,也没能完全接受自己堂堂陆家的来日之主,今日要跪在一个锦衣卫的脚下受辱。
年轻的锦衣卫可没有给陆襄什么好脸色,神情冷漠,见陆襄不说话,斥问道:“我问你,陆谭呢?”
“呸!”
一口唾沫吐下,也引来的罗义的目光,他看出了自己部下的慌乱,虽然他们是在金陵当差,可陆家的手眼通天的本事,也自是早有耳闻。有所顾忌,心里也许在想着,陆家今日的显赫,会不是卷土重来。
“让他把那口唾沫,吃回去”
罗义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盏,不得不佩服陆家之富,还有陆家的狂悖,一个没有官身在肩的陆府,竟然能用给宫中进奉的御品汝窑,做待人接物的寻常茶盏。
年轻的锦衣卫将陆襄按倒在地,青筋暴起,死死的将他的头钉在地毯上,用他的嘴鼻,去磨蹭陆襄自己刚刚吐出的那口唾沫。陆襄心里此时才真正感到了害怕,陆家,好像真的要完了。
陆涟知道,一旦落进了锦衣卫的诏狱里,只怕比如今更难堪的场面,还数不胜数,一时间老泪纵横道:
“这位大人,犬子素日喜伶,想必是昨夜,醉不能归罢”
“报!大人!”
又是一名锦衣卫气喘吁吁的跑进了主堂,慌乱的秉命道:“姑苏刺史高大人来了,还带了刺史府的刑名衙吏,看样子有两百来人。”
“走”
罗义闻言,也顾不得多问陆谭的事,亲自出府去会会这注定来者不善的刺史大人,而陆氏父子在背后,神情却不尽相同。
陆襄自己站了起来,向陆涟说道:“爹,高大人想必是来救咱们的,只要不出姑苏城,我看谁敢能把咱们父子如何”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陆涟心里,不尽悲凉,他当然知道,自己那个自作聪明的儿子,只怕此时还志得意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