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鹄的亲兵或许是第一次敢这么和自家将军这么大声的说话,宁军的将士们看着南诏的月部儿郎一个个在岸边脱下身上的罩甲,效仿自家主帅徒手攥着铁索开始渡河时,也开始对这支兵马不过两千,面容清瘦,不似宁军将士威武的南诏骑军有所侧目。
在铁索上,好像所有的诏人都异口同声的开始唱起了同样的一首战歌,宁军将士不知何意,只觉其中慷慨之意。
有人在这头为月鹄将对面的铁索撑起来,月鹄也渐渐爬得快了一些,等他在对岸举起自己血淋淋的右臂为自己的将士们唱着月部男儿的战歌助威时,宁军这边也在不知是谁领头之下开始高呼:
“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两道铁索横江,并未像云单贡布期待那样挡住这支骑军,战马被蒙住双眼,士卒开始踩着南诏军用三十余条性命铺成的索桥渡江。
依山而建,安定近百年的大昭寺外,在时隔百年之后,又一次出现了来自中州骑军的身影,数百年前,大昭寺还不过是一个叫做云单喇嘛的高僧坐禅之地,也没有资格被大奉的史官在那场惊天动地的远征里占得只言片语。
短短五个字的“军千二百里”中,一笔带过了藏司之上无数个诸如大昭寺这样的地名,但今日不同,此番越过天险渡过大江直入城下的远征,势必会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被后世的宁人津津乐道,也被大宁的史官们,大书特书。
原本还率军在大昭寺老巢安稳后方的云单贡布,听闻宁骑渡过藏布将直扑大昭寺时,只觉天色昏暗。
失魂落魄之中,他竟然想到了从近千里之外的昌都将把云单家的兵马调来作为援军,大昭寺外的草原上,花草因为入秋开始凋零,放牧的部民们为过冬准备的一个个草垛子仍旧随意的堆在这片草原上,心乱如麻的云单贡布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把这些部民诏进城中,免得死于宁军刀下。
数千只围场拦住的羊,还是咩咩的叫着,一次次被杨宸神来之举给惊到五内的云单贡布,从会骑马开始,第一次因为害怕而无非握紧缰绳,两眼一黑从自己的坐骑上坠了下来。被送回大昭寺里云单家富丽堂皇的宫室之中后,仍旧浑身颤抖,气喘吁吁。
月依已经许久不曾离开过大昭寺的城门,离开云单家的宫门,也在云单阿雅与她私下亲近太过密切而被云单贡布察觉之后渐渐难如登天。
云单家的家奴们不敢对她有丝毫的不敬,在许多人眼中,这位南边而来的公主,是他们大将军心心念念视如珍宝的心上人,从没有人把月依当成了囚徒,他们只是将她,当作了一位尊贵的客人,和即将成婚的新娘。
那些为了成婚而准备的首饰早已在云单家里放了多时,就连为他们二人成婚之日祈福的高僧,也已经从远方的坐禅地赶到大昭寺,一待就又是半年。
两人到底何时成婚,云单贡布总是含糊其词,他很清楚大昭寺里那些云单家的家臣们都希望他早一日娶了这位南诏郡主,好让云单家在南面多一个盟友,可云单阿卓迟迟在丽关不归,一战断断续续拖了快一年,已经是让诸多在剪灭多家之后渴望得到云单家封赏的家臣们不满。若不是有自己的子弟和奴隶们在丽关跟随云单阿卓远征。云丹贡布并不怀疑这群人会有以下犯上的心思。
月依自从离开云单家也变得越发困难之后,很喜欢坐在这间云单贡布尽兴布置的房间窗台边,看着朝阳从这一面升起,坐到另一面,看着草原上的最后一抹夕阳被覆盖着大雪的群山渐渐遮挡。
伺候的奴婢把藏司特有的青色茶扔进了锅里煮着,又按部就班的丢进调料和奶干,雪域之上,极难见到沸腾的景象,所以当有热气冒出时,早已换上了厚厚的衣物的奴婢就立刻用勺子在锅里拨弄着。
她也习惯了总是枯坐着,一言不发的月依,所以还是和往日一样问道:“夫人今晚想吃些什么,我去告诉他们,做好了给夫人送来”
“都可”
奴婢对这个让自己为难的答案早已了然,所以她往往只是借月依之口去吩咐下人们,选些自己爱吃的,好在试菜时,大快朵颐。
煮好了茶,为月依斟满,她又小心地问道:“夫人,将军在城外坠马了,大人们刚刚送回来,就在他的房间里,夫人不去看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