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筠的面色惊恐,双眼在睁大的一瞬间流出了两滴热泪后,又自觉的跪在前几日她还顶撞的宇文云脚下:
“儿臣愚钝,全凭母后做主。”
宇文云脚踩莲花凤底鞋,从御榻旁走开,在这处被天子之血的腥气所笼罩的寝殿里,不自觉的开始踱步起来,一挥手,又屏退了所有在场伺候的奴婢。
“外面跪着的那几个人是陛下诏来交代后事的,哀家听说,陛下有意将大位传于楚王,前几个月把楚王从江南诏来也是此缘故。今夜若是真让他们进来了,陛下再亲口说了,那你们娘俩和哀家只是孤儿寡母,如何能斗得过他们去?”
“母后,这?天命有归,岂是你我身在后宫,所敢左右的?”
见姜筠有些迟疑,宇文云更是有些着急,一把扯住了姜筠的凤袍,没有好气的说道:“莫非你以为皇帝会把这位置留给叡儿?主少国疑是大忌,皇帝害怕你背后的姜家日后借叡儿发作,怕是不会想着把皇位传给叡儿了。你认识皇帝不过七年,可皇帝是从哀家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母子连心,莫非你觉着自己能比哀家,更了解皇帝?”
“儿臣知错”
“你是有错!”宇文云当即叱骂道:“但现在,哀家只能与你一道共同进退,为皇帝守住我大宁的江山,免得奸逆趁此危难时机,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去,把眼泪擦干净,站到殿外,就说陛下已经转危为安,让他们不必担心,再告诉他们,这些时日陛下要在宫中养病,朝政诸事,就仰赖他们处置了。”
姜筠听话的擦去了眼泪,勉力让自己看起来还像是镇定自若的模样,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重新变回了那副大宁皇后的雍容姿态,而非一个忧心丈夫命在朝夕的妻子。
她走出了甘露殿,目光森然,大宁朝的内阁的辅臣们在殿外跪成了一片:内阁首辅王太岳,镇国公宇文杰,中书省知事元圭,工部尚书柳永,兵部尚书李定,户部尚书徐知余,礼部尚书方孺,整整七人,一起向姜筠行礼道:
“臣等见过皇后娘娘”
“陛下已经无事,刚刚睡下,命本宫来告诉诸位大人,今夜请回吧,这几日陛下需静养,诸多国事纷繁,也得有劳诸位大人。”
年轻的皇后说起谎话露出破绽被人寻见也不是什么难事,王太岳当场便用自己内阁首辅和曾为帝师的资格请命道:
“请皇后娘娘恕罪,陛下深夜诏臣等前来,如今既已无事,臣等本该听命,可臣等挂念陛下安危,可否请皇后娘娘代臣等转奏陛下,是不是让臣等见陛下一面,若能得见圣颜无虞,臣等也好放心一些,还有些事,臣等需面禀陛下,请陛下赐奏。”
王太岳的话音刚落,甘露殿那扇殿门又被宇文云推开,不等众人向她行礼,她便立刻说道:“好你个王太岳,心眼子竟然打到了皇后和哀家这里,莫非是在疑心哀家与皇后不让你们见到陛下么?”
“臣不敢!”
“还有你王太岳不敢的?陛下今夜不过是服了药要睡下,尔等身为人臣,竟敢妄测天子安危,怎么,若是陛下真遂了你王太岳的心愿,你王太岳便要站到哀家的头上来颐指气使了不成?”
此话一出,内阁诸人也只能随王太岳一道跪地请罪道:“臣等不敢!请太后娘娘恕罪!”
知道今夜若是这么让他们回去必定让人生疑的宇文云已经想到了对策,将目光移向跪在后面的方孺说道:“陛下听闻外面吵闹,已经醒了,让方孺入殿回话,其余诸位,还是请自便,莫要在此间,闹得陛下不得安宁。”
宇文云说完,一挥袖诏来了在殿外伺候的曹虎,用皇太后的威严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你是曹家子,曹家满门忠烈,世受皇恩,陛下更是选了你做殿前司将军,今夜倘若再有人在殿外狂吠不止,打扰了陛下,你这殿前司将军可知该如何行事?”
年轻的曹虎自然清楚身上的担子,当场便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回命道:“回太后娘娘,末将明白,擅闯禁中者,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