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秦王府的部将最终还是横下心来,点兵拔营,向北入阳陵。
他们才不怕什么改换天子,唯独怕的是杨威一人入阳陵后遭遇不测,到那时,他们的举动无论谁人登基,都是九族不保。
在秦军拔营向北之际,阳陵唯一的屏障阳陵卫的城门下,杨威一人,身穿玄色百蟒明光甲,甲内紫衫上的图腾,也一并是当年永文帝杨景封其为王之日的祥云图式。外人只道秦王府坐拥凉雍之地,独占大宁与西域往来的商路迢迢两千余里,金银财赋不可胜数。
所以当杨威一面哭穷叫惨,向朝廷开口,索取数百万两的军饷,一面扩军备武,修关建城,屯粮积械,动辄赏赐麾下将军从属金银万计时,总有人会提醒杨景提防秦王之心。但太宗皇帝似乎对自己的四子格外疼爱,从不吝啬在西北这两千余里的凉雍之地上撒下真金白银。
但有几人知道,杨威所穿之甲,除广武帝和永文帝的赏赐之外,未有一具,百蟒玄甲之内的这件紫衫,又有多少处乃是秦王妃亲手所缝补破口所留下的印记。
“陛下有命!开门!”
城门上的士卒,在去岁杨宸杀晋藩那么一闹后,已经悉数改换成了五军都督府挑选的精锐,但见了杨威,仍然难以掩饰自己的畏惧。含仓一战之后,方圆数百里之地,除了阳陵和桥陵这两处为先皇守陵的军马,已经无一兵一卒敢据城坚守。
阳陵卫的大门缓缓打开,这处仿造长安九门制式的城门,那股新漆的味道尚未散去,杨威面无表情的跨马而去,瓮城,内城之上,不知有多少摇晃的箭矢对准着这位秦王殿下,而箭矢的尽头,拉开弓弦的双手掌心,又有多少冷汗。
穿过内城后,排列在神道两侧的,也不只是栩栩如生的巨石神像,杨宸自京师带来的三千骠骑,也尽数排开,在神道的两侧,在那些巨石神像之中,屏息凝神,神情紧张的看着秦王杨威,一步步向山中的殿宗庙走去。
“秦王殿下!此乃太祖高皇帝陵寝之地,还请秦王殿下下马!”
杨威仍旧立在马上,看着突然出现阻拦在自己身前的少年郎,心里生出的,是一分难得的欣慰,欣慰那座长安城里,还有愿为大宁赴死之人。
“是他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杨威轻蔑的语气里,尽是对杨宸的不屑,一个他字,是那么的刺耳。杨宸今日所率的三千轻骑,大多是当初在定南卫时的骠骑营旧部,登基之后,因为罗义尚在江南羁绊,一直交由去疾暂领,也无可避免的新编入了一些长安城内公侯府宅之中的良家子弟。
从离开长安,他们也逐渐了解了这位不可一世的秦王的殿下的行事风范,威震西域,武定北疆,横扫王庭,让藏司之僧众献城乞降,让草原之雄鹰闻其名如惊雷,气魄盖世。但今日见到的,更多是嚣张和跋扈。
“大胆!天子在上,秦王殿下是为人臣,怎可不敬!”
杨威右手将枪口一抬,对着站在自己马前的少年郎,轻轻一挑后说道:“他是不是天子,本王今日,自有论断,他都不让本王下马,你,算老几?”
“那便请秦王殿下恕罪了!”
少年郎轻轻呼了一口口哨,一直在一旁的坐骑也随之而出,翻身上马,挑出银枪,这短短的几个动作便让杨威知道,站在自己眼前之人,正是那些曾经在校武场里受训的公侯子弟。
“本王不杀无名之辈,你是谁?”
“昌兴伯胡邢之子,骠骑营前军阳明所二等哨卒胡迦!”
没有杨宸的圣诏明谕,哪怕杨威再是何等的嚣张跋扈,哪怕这座阳陵之上有数千精锐和对杨宸忠心耿耿之士,也无人敢对杨威动手,毕竟杨威乃是如今天子的兄长,天子在长安,双手之上已经沾了许多的血,令天下疑之,毕竟这座阳陵卫所的城墙外,还有三万秦军的虎狼之师,一旦秦王不测,这些兵马会做出何等举动,又有谁可挡,皆是让人不得不思虑再三的因果。
要想拦住杨威这么嚣张跋扈的策马踏神道上山面圣,仅仅只凭一颗忠心,是全然不够的。
在一阵惊呼声后,胡迦被杨威用枪挑落马下,众人只能看见自己的同袍,被杨威从马上挑倒在地,口吐鲜血,昏死过去。
此等惨状,也让那些打算此刻表露忠心以求功名的人,不敢继续上前,毕竟杨威刚刚的举动,可没有顾惜生死,比起功名,自然还是性命安危,更为重要。
“没有人了?”
杨威面露蔑视,轻笑道:“莫非我大宁朝的忠义之士,不过这一人而已?哈哈哈哈?还有谁打算让本王今日下马的,出来吧!”
见四下无人再出列,杨威只好摇了摇头,扯着缰绳,继续策马沿着御道入山。
“请秦王殿下下马面圣!”
才走不过二十余步,杨威的右面,又一个少年郎在自家百户欣慰的眼神里策马而出。
五个回合后,又在自家百户怜惜惊怒的眼神里,被同袍抬了回去,血染神道。
.......
“汉泉侯刘慷之子刘继,请秦王殿下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