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巧用帕子吸着湿透的肩膀,余光瞄着对面擦拭头发的人。
方才琢磨过来了,大概是在生我的气呢。
江应巧心中暗想。
就不知,是在气今天来的人是我,还是气我瞧见了他被人欺负。
其实小孩子合起伙欺负人,江应巧也不是没见过。
小时候她就是那个经常被捉弄排挤的“孤僻异类”,虽然杨院长发现后会罚他们去打扫卫生,但也不是每次都能抓个正着。
后来小孩们学聪明了,开始背地里偷偷往她的鞋里、书里塞各种虫子,躲起来看她被吓得惊叫失色的样子,冲出来在一旁大笑。
江应巧挪了挪屁股,想着还是先把人哄好,小心开口道:“少爷别不高兴了,是我向夫人请求来接少爷的,今日是我不该来。”
宋归慈本来默不作声,抬眸看到她那双泥污的鞋子和洇湿的肩膀,皱了皱秀眉,声音瓮声瓮气。
“没生你的气。”
又抿了抿唇有些难堪,放下半湿的巾帕道:“今日你看到的事,别告诉我爹娘。”
他垂着眸的模样,让她想起午间宋夫人念着孩子时的担忧神情,如出一辙,还带着几分倔强。
江应巧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坐到宋归慈旁边,替他擦拭头上没能擦到的湿水。
“少爷,我知道你是不想夫人忧心。虽然巧巧早早没了双亲,但我知道,找父母诉苦撑腰并不是一件该羞耻的事,或许他们也希望你能多与自己撒娇。”
“毕竟,少爷也才十岁,就该开开心心才对。”
宋归慈神情有些茫然地望着她。
身边外人与夫子向来说他懂事端正,即使年少身体羸弱,但心性有成。
这些期望越多,他便越来越不敢行事儿戏,越来越不敢示弱露怯,强迫自己一忍再忍。
孩子就该开心,这是第一次有人直白的对他说这些话……
盯着她看了半晌,他突然抬手用帕子抹去江应巧脸上一处泥渍,又很快离开,动作非常迅速,语气嫌弃道:“也不见你有多孩子气,老气横秋。”
江应巧一噎,心下好笑,要按年纪占便宜,你都该喊我姐姐。
她一只手覆上半干的小脑袋揉了揉,“那少爷不如把我当姐姐?”
“你又摸我!”小少爷气道,这是第二次了!
拦不住那作怪的小手,他急得挣扎着起身,跪在座垫上伸长手去抓江应巧的垂髻。
不料马车突然一个颠簸,宋归慈身形不稳直直向江应巧倒去。
“咚!” “哎呀!”
两声齐齐响起,动静大得驾马的小厮一惊。
“少爷!里边没事吧?”
江应巧揉着通红的额头探出脑袋,疼得咧嘴道:“小哥,知道你急,稳点成吗。”
小厮尴尬地回过身,甩着缰绳的力道肉眼可见的减轻。
江应巧缩回车内,看向同样捂着脑袋,泪眼汪汪的小少爷,忍不住笑了出来。
宋归慈瞪她,“你还笑,疼死我了!”
江应巧一脸无辜:“可是少爷也撞了我,你疼我也会疼啊。”
“……”
之后回程路上,小少爷再一次离得远远儿的,抱着手臂缩在车厢一角,眼里带着没什么威慑力的警告盯着江应巧,绷着脸一言不发。
好吧,刚哄好,这下又闹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