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阳光照进了坑中,周围亮了,她回到宋章身边,揭开全部的布,此时才能清晰地看见他的模样。
往日儒雅风趣的面容灰白的发青,合着眼,脖子上的紫红色勒痕触目惊心,胸口没有一丝起伏,膝盖处是浸透了血块,衣服脏污得不成样。
江应巧用衣袖为他擦拭,唇上的血迹已然干涸擦不去,眼泪终于忍不住溢了出来。
覆上那只不再温厚的大掌,那名狱卒死活拿不出的玉佩,此时就这样轻柔地落在她手中。
看着带血的玉佩,江应巧像是清醒过来,蓦地想起,之前宋夫人大喊是宋归慈害了自己的父亲。
若她说的不是胡话,宋章的死关系到的肯定不只有他们三人。
畏罪自缢这事本就疑点重重,又是逆党这样的朝政大案,背后牵扯到的人势必错综复杂,少不得有身居高位者的参与。
这些人容不下宋章活着,会放过他与此事有关的妻儿吗?
江应巧惊疑的来不及沉浸在悲伤中,她深深看了宋章最后一眼,将白布妥帖盖了回去,解下腰间将皮肉勒到发红的麻绳,带着玉佩爬出尸坑,往城门口跑去。
来时的马车昨夜歇在城外驿站,她急切地交代驿站的人去给赵府大人带话“遗体在乱葬岗”,留了足够的酬金后,让车夫即刻扬鞭驾车赶回宛州。
……
宋府
入夜,一队巡守的官兵从府中高墙下走过。
听着沉闷的脚步声渐远,宋归慈坐在床上咳嗽两声,喝下用仅剩最后一副药煎出的汤水。
在母亲屋外坐了一下午,里面始终没有要他进去的意思,回来后就染上了风寒。
府上如今看守难以走动,想要去请大夫,却被守兵以区区风寒要不了命挡了回来。
气得温仪跺脚骂人,却也畏惧那腰间刀,只能回来翻出之前剩下的一两包药,煎好了端过来后,就被人匆匆赶回去。
距离江应巧离开已经过去了六天,还是没有她的任何消息,宋归慈放下碗,思绪漫延,各种片段在他脑中不断闪回。
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细细回想,自然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
宋家不曾谋逆,父亲会出事恐怕与之前在花园中偷听到的度岭铁矿之事有关,那日两人神色大变,或许是父亲查到什么,才被人暗中陷害,招来牢狱之灾。
母亲的失态,除了事关到父亲,还有在自己提到陛下时,她的惊慌的反应,太抗拒了……
他闭了闭眼,不再将这处怪异继续深想下去。
他又想到巧巧,这个突然出现在他们生活的意外之人,会不会也是早有蓄谋的一步棋,他们的相遇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这些时日,她所表现出来的乖巧无害,偶尔的沉着稳重,还有几次看向他时没来得及掩饰的探究,真的会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心思单纯的小乞儿该有的吗?
掌握的东西太少,这一切的走向脉络,他总觉得缺少一根线把它们串联起来。
喝完药让人愈发犯困,宋归慈揉揉发胀的头穴,蓦地动作一僵,看向房门。
太安静了……
外面不该这么静,值夜的队伍每过一刻钟就会来这里巡逻一次,现在距离上回轮巡早已过去一刻钟,却仍未有脚步声响起。
他不敢大意,裹了件外袄翻下床,打开房门走出去。
外面漆黑一片,廊下的灯笼尽数熄灭,笼罩在巨大的阴森树影下晃动不止。
他上前几步,嗅到风中飘来的淡淡血腥味,脚步一顿,绷起神经继续往前走去,转过拐角处时,瞳孔骤然一缩。
刘管事歪着头靠在墙边,脖子上的血流了一地,眼里还残留着惊恐。
身边散落着一包药材,清苦的药香混杂着浓重血腥让宋归慈呼吸急促起来。
他看向远处,院子里还有两具小厮的尸体,都是在毫无察觉中悄然被抹了脖子,瞪着眼在惨白的月光下无声哀嚎。
宋归慈扶着柱子几欲呕吐,猛咳几声,努力稳住身形,向芙蓉院奔去。
一路幽暗死寂,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芙蓉院,见屋内还亮着灯,有人影走动,立刻扑到门上奋力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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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娘亲开门!”
室内一静,过了会房门打开,温仪看到他时脸色变得有些怪异,见宋归慈要往里进,连忙把住门阻拦。
“少爷,夫人现在不想见……少爷!”
宋归慈用力推开门闯了进去,内室里宋夫人坐在桌边扶着额,神态疲惫,见到他蹙了蹙眉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宋归慈抓住她的手往外拉,急道:“娘亲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