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应巧也不知道自己是憋着怎样一股劲,拄着长杖一路走去后厨,悬崖边那双漆黑的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会是他吗?
江应巧跨过院子的门槛时磕了一下,也顾不得移开眼看路,先往院中看去。
小院里边药香四溢,廊前坐了一个人,一袭白衣,乌发整齐梳成半束,挽着衣袖背对她,手里拿着蒲扇扇着白烟袅袅的小炉子,复煎着上一炉药备用。
他探身揭开盖子查看药罐中的情况,一下涌出四散的白色水汽,将他削瘦的身形氤氲模糊。
江应巧看着有些熟悉的背影下意识开口,“少……”
猛地又把话咽回去,她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
那人听到动静顿了顿,不紧不慢检查过药汤后盖上盖子,才直起身子,转过来看向来人。
江应巧竟一时确认不了他是不是宋归慈。
眼前这个少年,身量比记忆中的他高出不少,长相比他更为精致锋利,眼神比他淡漠清冷更甚。
可分明长得又这样相似,就像,是那个男孩长大了……
少年看了她一眼,原本冷漠的脸上一下浮上浅浅的笑意,抖落堆在肘间的衣袖,抬手朝她躬身行礼,声线干净好听。
“见过老太君。”
江应巧慢慢往前挪了几步,凝视着低下头颅的少年,半晌,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神色恭敬,面前这人是受朝廷封号的诰命老太君,而他只是太医院一个籍籍无名的药侍奴才。
他带着丝毫不变又恰到好处的笑容,再次弯了弯身,回道:“小人宋归慈,是太医院的药侍。”
这时徐晖他们赶到,廖妈妈要上前搀扶老太君,被她抬了抬手制止,徐晖见她一眨不眨看着院中的少年,神色不对,便示意廖妈妈先别动。
江应巧继续问道:“你,几岁了?”
少年仍低垂着眉眼回答:“回老太君,小人年岁十六。”
江应巧喃喃道:“十六岁……”
她终于把手搭上旁边廖妈妈的胳膊,茫然问道:“如今是哪年?”
廖妈妈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轻声答道:“老太君,是庆历十六年。”
怎么会是庆历十六年,她分明记得那天为宋夫人立的碑上,那血字写的是庆历十一年……
所以眼前这个人,是庆历十六年的宋归慈,是她眨眼一梦便已在五年后的宋家少爷。
她恍惚油然而生一股悲伤,说不清楚的有些眼热。
江应巧终于将视线移开,僵硬地挪动脚步往外走,经过徐晖时说道:“他很好,让他留下吧。”
直到众人跟随着离开,宋归慈才放下一直抬着行礼的手,目送着中间的老人仓促走远,眸色意味不明。
闻忡没有跟着走,此时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和一罐仍在不停沸腾的药炉。
闻忡收回视线,对他道:“往后一个月,你留在国公府为老太君煎药,太医院里我另找人暂替你的事务,不必分心。”
随后走到少年身侧,微微低声道:“安心煎药,我只能帮你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