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魏哥哥,小孩子的事,何必惊动大菩萨呢。再说,茅根与黄连拜堂,没有办酒席。”
我们西阳塅送礼是有讲究的,拜堂和丧葬是不准补礼的。
阿魏痞子与我大爷爷枳壳老倌子、厚朴痞子、滑石痞子闲聊几句之后,摸出一块光洋,递给我大奶奶,说:“老弟嫂,你把茅根和瞿麦喊回来,送我去浏阳。”
一块袁大头的光洋,足可以买好几担糙米子,足够抬轿的轿夫子走浏阳三四个回合。这么重的聘金,吓得大奶奶慈菇缩手缩脚,不敢伸手去接。
滑石痞子出来打圆场:
“收下吧,收下吧。人家阿魏痞子的叔父克斋公,好且在左宗棠麾下,做过大将军,南疆喀什府的二品主牧官。这点小事,算什么。”
事实上,我们这个家,明里暗里,曾无数次接受过阿魏痞子、厚朴痞子等人的资助,弄得我大奶奶、二奶奶都不好意思了。
我的两个奶奶,我七姑母紫苏,立刻将轿子清理干净。我大伯母黄连,躲在毛边纸糊的窗户里边,偷偷哭泣。等到我个伯父,抬着阿魏痞子,上了东去的兵马大路,才悄悄地溜出房门,问我大奶奶:“妈妈,茅根要几天才回来?”
我大奶奶看着面黄肌瘦的儿媳妇,拜堂一个多月了,还不见红润,心里特别的痛。我大奶奶对我大爷爷说:“过完端午节,你到濲水街上去,买二担糙米回来,磨成米粉,做成糊糊饭,拌上野菜,看能不能挨到中秋节?”
到中秋节前后几天,一季稻可以收割了,意味着不要饿肚子了。
我二奶奶帮我大奶奶的腔:“是啊,千万别饿坏了孩子们。”我二奶奶所说的孩子们,当然包括我十五岁大伯母。
我大爷爷忽然笑道:“有了钱,谁叫你莫买大黄瓜吃?”这是一句老古板人留下来的笑话。
我大奶奶被逗乐了,说:“老倌子,你呀,是叫化子摔倒在雪窝里,还要打三个滚子,穷快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