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冲口有处闸板,几根杉木搭的小桥,已经腐烂了,我爷老子必须跳过去,因为这该死的雾,我爷老子,下意识地担心,跳的距离不够烂桥的长度,所以,还是选择涉水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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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三百米,居然出现了一个弯弯的上坡路。上坡路左边墈上,是一丛密密的竹林。
到了哪里呀?这个地方,完全不在爷老子的记忆之中呀。
竹林中的竹子,是那种肉体粗、中间空隙少的黄拐竹,我们叫实心竹。酒杯子大小的竹子,茶碗大小的竹子,挤得弯腰驼背。
这种实心竹,大半截,没什么枝条。顶部不时有黄痿了叶子,飘落在右边的坝水圳中,随水流去。
爬完上坡,“咦,这不是林家湾屋场吗?”我爷老子的记忆,才延续上来。
平时,到贺家坝去巡水,我一家人,没少在林家湾屋场讨茶水渴。
俗话说得好,人要好,水也甜。
同是一个宗祠的人,平素互通人情往来,自然熟,天然亲。只不过,招呼我爷老子的老帽子,与我大奶奶的年纪,不相上下,我爷老子,叫她为嫂嫂。
老嫂嫂说:“哎呀嘞,三老弟,你总算到了石碧山。你两个爷老倌,两个姐姐,打着灯笼火把,寻了你大半夜,急得快要吐血呢。”
我应该称呼的老伯伯,六十零岁,从火塘中夹了一个煨熟了的红薯,烫手,换着手,拍到灰尘,摘几片水桐树叶子包着,递给我爷老子,说:
“三老弟,你做好事,快点回去,让你的爷娘,早点放下心来。”
我爷老子边走边吃,还没到甘银台,一个半斤重的煨红薯,连皮却吃完了。想起家中的父母,姐姐,连忙打起飞脚,朝添章屋场跑去。
跑到安门前塘的石码头处,我爷老子看到我二奶奶,站在雾中,像个雕像,眼泪都快哭干了。
我爷老子说:“娘,娘,三伢子决明,回来了。”说完,去牵我二奶奶的手。
我二奶奶这才回过神来,双手抱住我爷老子的头,说:“崽啊,我的宝宝崽,你吓死我了,你总算回来了!”
平时最疼爱我爷老子的,是我七姑母紫苏。我七姑母舀了一碗野菜汤,端给我爷老子,说:
“老弟,你饿了十几个时辰,饿得不行了,先喝一碗汤,暖一下肚子。”
我父亲真的想哭,但只是泪花闪闪。说:“七姐,七姐,肯定又是你饿着肚子,给我省下来的?”
“不是咧,是娘老子专门给你留下来的。”我七姑母说完,一个人跑到屋后,悄悄地抹眼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