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爷爷他们,回来喝点野菜粥,在响堂铺街上,迎面碰到老汉子,背着一床烂絮被,带着瘦不拉几的老帽子,没精打采,往兵马大路的东头走去。
“二搲瓢,你们两公婆,到哪里去?”
外号叫做二搲瓢的老汉子,一脸苦瓜相,叹一声气,才说:“枳壳大爷哎,实在饿得没办法了,我们两公婆,只好去当叫花子了。”
“你们晓得,方圆百十里,粮食都被绝母子吃光了,你们打算往哪里去讨米?讨米讨米,总得有人给呀。”我大爷爷说。
“唉,我不瞒你兄弟,我们打算去江西鄱阳湖,那边田土多,总有的余粮,有善心人吧。”二搲瓢眼泪巴涩地说。
“哎,二搲瓢,你那个孙子,才三岁多一点,你们两公婆,当真下得了狠心,把他一个丢在家里?”
二搲瓢的儿子,去年夏天,给疯牛犄角一挑,戳进胸膛,未来得及哼一声,当场就死了。他那儿媳妇,半夜里,丢下两岁半的儿子,偷偷摸摸走了,从此杳无音讯。
二搲瓢的堂客们说:“可怜呢,我那宝贝孙子,发了几天高烧,昨夜里,死了。”
我大爷爷进了屋,望着我一言不发的的大奶奶,问:“老帽子哎,你怎么不做声咯。”
我大奶奶说:“到了这个背时的时候,还有什么话好讲?愁都愁饱了。”
是啊,没有了吃的,哪个不愁?我大爷爷嘴上不回复,但心底里,愁成了一座洞庭湖。
披了件黑色的烂袄子,扯着水竹子,我大爷爷爬上西南角石墈的缺口,经邓垇坟山,下樟树大丘,担水塘,走到刘家屋场,专门去找剪秋,和他去翻古,谈天,聊几句栾心底子上的话,撒几口浊气,心里才稍微舒服点。
剪秋愁眉苦脸,在蹲在地坪边上苦楝树下,冥思着什么。见我大爷爷过来,喊屋里一声:“五伢子,搬把椅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