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里,众人私下通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皇帝听得有点不耐烦。
“袁卿,你是何想法啊?”
袁昂听到皇帝召唤,便挺身上前。
“陛下,据粗略统算,浮山筑堰仅数月便花费了银钱三百万,所用劳役已增至十七万,以至于北徐、南兖、南豫三州农事荒废,如此观之,恐不能长久矣!”
皇帝听后一愣眼。
怎么花了这么多钱?这可是当初没想到的。
“况且北国知晓我军在下游筑堰,多有怀疑,故而荆山附近敌军频频侵扰,欲冲破荆山大营,进而坏我大堰基础。”
“如此一来......筑堰进度相较于开始,慢了许多。”
皇帝听后脸上并没有什么神色,毕竟工程已经开始了,最初的意志坚定诸臣工都是有目共睹,现在想要退缩也不行啊。
“荆山自有轻车将军驻守,又有张豹在侧。况且康长明不是亲自在督办筑堰一事吗?”
“怎么?北徐州一众臣工还有其他意见吗?”
袁昂低头眨眨眼,并未作声。
此时徐修仁接过话茬。
“回陛下,北徐上下无不遵从圣命。”
“只不过心力耗尽,仍旧无休无止,他们只好夜以继日,追赶进度了。”
徐修仁捧着一大摞奏折,都是这几个月北徐州大小官吏发来求助、诉苦的。
其中不乏南兖、南豫二州官吏,只因北徐州筑堰严重影响了他们的正常耕作和税收。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袁昂和徐修仁代表着尚书和中书两省,中枢机构的首脑都如此表态了,皇帝却仍旧靠在龙椅上不作声。
“陛下,筑堰囤水本为一时之举,何不缩短工期简单修筑,如此也可省去部分花费。”
左户尚书、太常卿陆明霞上前,提了个折中的建议。
大家都知道,工程一定是要继续的,所以在朝堂之上,君臣之间就没必要搞得这么僵硬了。
陆明霞这个和事佬参透了其中的深义,于是提出个精简之策,用以安抚众人情绪,替陛下笼络人心。
“陛下,陆尚书所言不无道理。”
周开逸也跟着打着圆场。
“事到如今,只有缩减开销,才能安抚民意,还要催促康将军,万事要力行节约,加紧筑堰方为上策。”
皇帝看有人打圆场,自己也便有了台阶。
“嗯,二位爱卿所言甚是,徐令、袁卿,你们看呢?”
袁昂看了看徐修仁,互相点了点头。
也只好这样了,互相都卖个面子。
如此,压力便给到了康长明这边。
本就没日没夜的赶工,近日康长明的身体也愈发吃不消了。
只好躺在帐中休养,一边还要批阅着筑堰相关奏报。
张豹听闻康长明身体有恙,趁着夜色便来到了大帐中。
恰巧昌义之同在。
于是张豹低头拱手。
“末将张豹参见二位将军。”
康长明瞥了一眼。
“太守前来有何事啊?”
“回将军,近日木料紧缺,末将便下令将破旧民居拆了补充木材,但大匠卿夏侯季龙却说旧木不可用,一定要砍伐新林才行。”
“末将一时拿不准,故而向将军奏报。”
康长明越听越心烦,连这点小事还要大老远的赶过来询问,这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看来这张豹心中一定是对没给他正式的名分耿耿于怀,先前只是心里不自在,现在却演变成了拖拉不配合消极怠工,这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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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守,你我虽品阶有异,但终究同侍一主,你如此推脱要务,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康长明的声音明显高了些,就是想让他懂得收敛。
可张豹听后只是抿嘴一笑。
“嘶......将军所言怪罪,末将就听不懂了。”
“这筑堰之事,陛下可没有对末将下旨,末将乃是奉命驻守荆山,是将军说会为末将讨个说法,我这才奉令行事。”
“可现在木料补给有缺,又要拿我来问罪。”
“呵呵呵,将军是不是累糊涂了。”
“放肆!”
没等康长明说话,昌义之便大声呵斥着。
“汝乃州郡主事,自当奉令行事,何以出言不逊,顶撞上官。”
“你眼中还有没有朝廷礼法了!”
张豹见状也不再还嘴,毕竟这屋里就这三个人,反正自己的意思都说了,他康长明办与不办就是他的事了。
康长明见状朝昌义之摆了摆手。
“我说过,封赏正名一事,待大堰筑成后再议。”
“张将军又如何这般咄咄逼人呢!”
张豹一听这话心里如同着了火。
好嘛!
官大一级压死人了!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地方父母官,要不是浮山筑堰,他康长明无非就是宫里一个看门儿的。
如今拿着鸡毛当令箭,到这耀武扬威来了。
自己前番一再隐忍,还多次孝敬打点,没想到啊,他康长明就如同那饿狼一般,吃了肉还不吐骨头!
张豹嘴角颤抖着,再次把身体压了下去。
“既如此......末将只有去盱眙城筹措木料了。”
张豹说完,转身离去不说。
还没等张豹走远,昌义之气的把茶杯摔倒了地上。
“无耻竖子!”
“北地有此等庸吏,难怪之前会连丢数城。”
这一说着实有点埋汰人了,想当初张豹乃是北国仁、汴二地郡守,据两座城池和南国相抗衡。
谁知北国朝廷奸臣当道,主帅在激战时不顾二地安危,见大势已去便率军溃逃,致使张豹再无增援,两城百姓和将士四万余人,皆面临灭顶之灾,张豹这才以二城归降南国,被封为北徐州太守。
之前说过,这次修筑浮山堰,张豹本来是万分高兴,作为当地的官员,最了解本土的地形地貌和民情了,因此他断定陛下定会下旨敕封他去都督筑堰。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那怎么办呢?康长明说配合筑堰自己便配合了,事已至此,只想把这件事让皇帝知道,下旨给个名分,也好将自己写在功劳簿上。
但他康长明三番五次拖着不办,收了美女、礼物后全然当作没这回事,就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都说朝中有人好做官,可自己作为降将,哪里会有人帮忙呢!
在听到昌义之的污言秽语后,张豹心中是火冒三丈。
经过一晚上的挣扎后,张豹便修书一封,上表给朝廷。
却说皇帝近日是忧心忡忡。
大西北接连战败,浮山筑堰又进度缓慢。
别的不说,再这么下去,粮草和经费又会变成一个难题。
东西皆不太平,如今只有郢、江两地还算平静。
郢州的新政效果显着,只是还没有继续铺开。
若是能把增加收成的良好态势延续下去,起码粮草银钱的压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想到这,皇帝不由得想起一个人来。
只是那小子好像全身长满了鸭子嘴,是又尖又硬。
也没说让他负荆请罪,就到面前服个软,不再嚷着取环儿,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放着高官厚禄不拿,死要面子活受罪。
还是年轻啊!
皇帝于肩舆上微微摇了摇头。
“宁州有消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