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堂殿,群臣顺次列坐。
临川王举笏上前先行拱手。
“陛下,臣奉命赴江东诸郡县,为浮山大堰征敛物资。”
“时至今日,已运送粮草七十万斛,银钱五百万,木料石材近千万石。”
“征得劳役共计二十又四万。”
“据都筑堰督康长明奏报,淮水沿岸河堤皆已修葺完毕。”
“大堰已筑起了十五丈,两岸接拢指日可待!”
“为保万无一失,堰体还需加高。”
皇帝听后微微点了点头。
“宣达亲赴各地征粮征物,实属不易。”
“不过眼下还不能放松,既然北部州郡已经征敛过了,那就去吴郡、吴兴等郡吧!”
“臣......定不负陛下嘱托。”
“只是......”
“嗯?”
“宣达还有什么话要说啊?”
“回陛下,臣等费些心神不算什么,只是江东各地经此征敛,取之已尽锱铢。”
“臣担心,此番再去,恐怕会伤了各郡根本。”
皇帝一听这话心里生出了一丝不快。
话说这个老六拿着皇帝的圣旨,把豫州、南豫州、南徐州、北兖州征了个遍,又派人到扬州东南的吴郡、吴兴、会稽等郡搜刮了一番。
地方大户自然是主动献钱给粮,又奉上无数珠宝器物不说。
仅仅三个月,他便把能征的不能征的地方全都征敛了一遍,该拿的不该拿的也都悉数收入了腰包。
至于他上报的粮草七十万斛,银钱数百万两,和他装在口袋里的相比比,几乎是一半一半了。
“陛下!”
“六殿下所言不无道理。”
尚书右仆射袁昂,拱手向前。
“江东虽富庶,可江东各郡皆负有补给京都之责。”
“吴郡、吴兴、会稽三郡,负担更是重大。”
“京都所食粟米、卤盐皆取自三郡,宫中所用布帛、锦缎亦多半产自江东。”
“而拱卫京都所需钱粮,亦出自江东各郡。”
“自从东府城府库钱粮运往北徐大营后,又不得不从江东补给。”
“如今幸得秋至,江东百姓才得以补充粮食,维持生计。”
“此时若再行征敛,便如同从百姓口中取粮,仓内无粮可食,恐百姓生怨,还望陛下......三思!”
袁昂声音颤抖,双膝跪地再三叩首,近乎于哀求着。
“臣等附议,还请陛下三思!”
御史中丞司马元素、丹阳丞殷芸、中书令、侍中徐修仁、侍中、吴郡太守王柬、散骑常侍、金紫光禄大夫张延符、左户尚书、太常卿陆明霞等一众臣工皆跪了下去。
新任领军将军、十州政务都督萧子昭,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左光禄大夫建安王,好像除了几个皇族宗亲就没有站着的了。
“陛下,臣愿献上家财和三年俸禄,接济浮山筑堰!”
萧子昭挺身上前,声音清朗无比。
就连杵在旮旯里的萧辰都听得震耳朵。
要说萧子昭这句话可是说在了当口,他这个面子卖的,绝美!
临川王听后心中一颤。
没想到他萧子昭在这等着呢!
建安王也被萧子昭这一番仁臣肱骨的忠义之言给惊住了。
他这哪里是献家财支援筑堰啊,要说家财,谁能比得过临川王呢!所以他这话分明就是冲着临川王来的。
一个领军将军都舍得捐家产了,你们作为亲王、郡王还能不表示表示吗?
如果要表示,还能比一个臣工表示的少吗?
“呵呵呵,子昭将军此言,可就让诸位臣工为难了!”
建安王笑了笑,来到了萧子昭面前。
萧子昭听后稍作拱手示意。
“八殿下多虑了。”
“子昭既无良策,只能以家财献之。”
“况且下官家中那些良田、府宅,皆为陛下赏赐,微臣终日惶恐,皆因圣恩难计。”
“如今筑堰物资短缺,子昭却无甚计策,心中已是羞愧万分。仅有献出家财,为筑堰一事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萧子昭说完,深深的低头拱手作礼。
建安王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得瞪了他一眼,回到了原位。
见没人再表态,皇帝捋了捋胡须,朝门口看了看。
“萧卿?”
“臣在。”
萧辰走到近前,拱手作礼。
“萧领军所言,你意下如何啊?”
只见萧辰抿着嘴儿摇了摇头。
“家国有难,臣自当效仿圣贤出谋划策,也应该学习萧领军这般深明大义之举!”
“不过臣那些家底儿,想必住在新桥附近的同僚们也都知道,值不了几个钱。”
“即便是捐出去,对筑堰来说也是杯水车薪。”
“而对于诸位臣工来说,捐出家财,就等同于伤了根本。”
“到时候心生埋怨,在为政时消极懈怠,也都说不定。”
“既如此,萧常侍可有计策?”
建安王闷声问了一句。
“计策倒是有一个。”
“适才袁尚书说过,江东自古富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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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陛下亦有旨意。”
“既如此,只能劳烦六殿下,再去江东诸郡辛苦一趟了。”
“萧常侍,难道你没听明白吗?”
“适才我已说过,江东之地不可再行征敛。”
袁昂斜眼看着萧辰,厉声喝道。
“呵呵呵,袁公莫急。”
“江东诸郡皆由扬州刺史掌管,至于实际情况如何,还是请殿下说一说吧!”
萧辰说完,朝着临川王微微点头示意。
临川王背着手,狠狠的瞪着萧辰。
“不论何人来说,江东之地,不能再行征敛已是定论。”
“萧常侍如此执着,莫不是对我这个刺史有私怨不成!”
萧辰听后脸上露出了自信且坚定的笑容来。
“那好吧,既然六殿下如此果决,我只能拿出些证据才行了。”
萧辰说着,转身在宽袖中掏了掏,拿出了一封手书。
“陛下,这是新安太守臧宣卿和前山阴县令丘仲孚所写奏表。”
又从袖中掏出了另外一封手书,低头举着。
“这是山阴县采樵院六百七十二人所述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