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将军试想,南军苦苦攻了四个多月,可寿阳城里竖着的还是北国的大旗。如此下去,两军继续对峙恐怕是常态,难道我们军中就没人想到破敌之策吗?”
裴渊明和欧阳僧宝二人听后互相对视,不禁摇了摇头。
“呵呵呵,恕我直言,常侍来北徐不过十余日,还不知行军作战之道啊!”
裴渊明笑了笑说道。
“哦?还请将军明示!”
萧辰听后转过身子,朝向二人。
“我朝中不乏能征善战者,诸将军皆有功勋在册,然征伐之职仅存于征伐之时,出则荣耀加身,归则符节还朝。”
“然而兵驻一日,便有钱粮万千,亦有勋格可得,如此一来,哪位将军愿意早早班师呢!”
萧辰皱着眉头,很是不解。
“临川王富的流油,是亲王之首,还差这点儿钱、这点勋格吗?”
“再说,这么耗下去,百姓哪里受得了,到时候没钱没粮,不就等于自绝后路吗?”
“非也!”
裴渊明缓步上前。
“如今东西战事皆迫在眉睫,若能平定一方,乃是万世之功,试想,若将常侍比作六殿下,今朝坐镇北徐州,而七殿下亲临西部前线,常侍又该作何感想呢?”
萧辰听后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一层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没将军想的这么透彻罢了。”
“将军之意,他们几人虽在不同战场,但战功多寡乃是各自为之。”
“有大事就要得大权,有大权就可得厚利,这么看来,还真是一环套一环了。”
萧辰冷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军务大事,也轮不到我操心。”
“既然什么也做不了,还不如玩上几局呢。”
“还得劳烦裴将军再教我几手,回去赢些钱财也是好的。”
“呵呵呵,常侍有此雅兴,我自当奉陪!”
世间遗憾,多在名利,而制约平衡,乃帝王之术。
以功利权柄吊着手下人的胃口,又用君威法度限制他们的手脚,进而互相牵制,彼此制衡。
理解如此粗浅,可萧辰也只能想到这些了。
毕竟皇帝仰仗的还得是老六和老七,至于自己,无论是资历、权谋还是朝中关系,都尚为浅显。可他又不同于周开逸、徐修仁那般行事端正、心怀仁德之人。换句话说,在为政谏言方面,朝中恐怕没有人和自己是一类人,所以上也好,下也罢,萧辰始终就是这幅样子,用了不免激进,不用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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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北徐战事,本来是北国在北徐边境侵扰,而南国反客为主,由被动御敌转为以夺回寿阳为目标。
如果输了,返回淮水东面的钟离一带积极防御也不是不行,但要是夺回了寿阳,那就是捡了大便宜。
这日晌午,皇帝于东堂殿召见北徐州统帅和几位将军,朝廷各署衙首脑一并来此,共同商议军国大事。
“陛下,当前北徐战事已相持不下。”
“臣弟谋勇不足,愿辞去统帅一职,还请陛下另择贤能!”
众人听后一片哗然。
特别是轻车将军萧子明,来时候临川王和哥哥萧子昭等人可是说好的,回京复命,谏言破敌之策。
结果却是撂挑子!
萧辰在一旁皱着眉头,甚为不解。
只见皇帝微微欠身,扶着桌案思量了片刻。
“宣达向来勇担大任,如今战事吃紧,你却临阵推脱,想必其中定有缘故吧?”
“你且说来,朕再行斟酌。”
临川王听后俯身跪地。
“陛下,北徐战事关乎南国安危,百姓存亡。”
“臣弟虽有担当之勇,但着实没有应对之策。”
“帐内诸位将军皆勇谋兼备之士,进可独挡一面,退可盘踞固守,而臣弟虽得统帅之名,却无将将之能。”
“臣弟浅薄.......请陛下,降罪!”
皇帝的台阶临川王没接。
反倒是一顿输出,说的大家都下不来台。
“萧辰?”
“卑臣在。”
“旨意可发与洛口大营了?”
“回陛下,臣劳军巡查北徐州已半月有余,北徐防务甚为妥当,故而回京前便宣读了圣旨。”
萧辰是完成了任务,该说的也都讲的明明白白,这意思就是,只剩下皇帝在那自我凌乱了。
“也罢,宣达啊,你既辞去统帅一职,朕便准了。”
“臣弟......叩谢圣恩。”
“北徐粮草就要用尽,宣达于任上,可有解决之策吗?”
皇帝终究是皇帝,不服不行。
你临川王说辞职就辞职了,可那数万将士的吃穿用度怎么办?给个说法,就当辞职前留个好印象吧。
临川王听后自然知道皇帝的意思,就是要钱呗。
说起钱财,东郊王府有的是,不过如今是为了堵上众人的嘴,就算皇帝不说,临川王也要表示表示。
于是临川为深深拱手。
“陛下,臣弟胸无良策,实在愧对陛下,愧对北徐数万将士。”
“臣弟愿从自家府中拿出银钱三十万、粟米五万斛、布麻千匹,补充北徐前线。”
“臣弟有罪,陛下恩泽臣弟无以为报,臣弟......愿听从陛下发落!”
这一番允诺,加上豪言壮语,勇于承认错误的态度,让大殿上的众人无不暗自佩服。
从惊讶、质疑,再到现在的自罚赎罪,今日临川王这个大瓜,可是让大家吃了个饱。
早在七八年前,临川王奉命都督洛口战事,所部皆是精兵良将,战甲旌旗气势恢宏,可见了北国大军反扑却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成就了对方以少胜多的战绩。
‘萧娘’一词,便是北国对他的昵称。
如今他虽未在阵前脱逃,可终究是以自己无能为由引咎辞职。
好在考虑周全,朝中亦无人敢明面上议论此事,皇帝的脸面也保住了。
建安王很难理解他兄长这般操作,于是在想回府的路上问个究竟。
“兄长此番去职,到底是何缘故,弟弟思量半晌,实在想不通!”
只见临川王扶着车驾的窗口,眨了眨眼。
“战事拖延,粮草不济,我若再行统帅之职,必受其累!”
“此中巨细,还要感谢那个萧辰啊。”
“可是,即便兄长不再去往北徐州,但萧子昭若强行征敛,还是可以固守洛口,与北国对峙。”
“兄长为何不想法子应对,却要倾尽家财,支援北徐呢?”
“呵呵呵,文达啊,我虽没有你足智多谋,但这件事上,你还是小看我了。”
“试想,我若在任,横征暴敛,取用无度,必将惹祸上身,即便支撑到北国退兵,我等又有什么功绩可言呢?”
“如今我去职归府,江东仍旧由我掌管,他萧子昭即便如何跋扈,亦不至于在我所辖之地胡作非为。”
“如此一来,祸事已转到了萧子昭身上,我虽破了些财物,但维护了陛下颜面,也堵住了众人之口。”
“如此一石三鸟之计,为兄我又如何不用呢!”
“来日方长,待风头过了,我还可以再行任职。”
建安王听后如醍醐灌顶,在马车里不禁拱手致意。
“妙!实在是妙啊!”
“兄长此计,弟,佩服不已!”
临川王洋洋得意,终于是甩掉了一个大锅。
有诗云:
萧郎倾心献良计,殿下深情敬忠贤。
人心相隔唯皮肉,却道公私两难全。